陈公戒酒

        

·冯梦龙·

        南京陈公镐善酒,督学山东时,父虑其废事,寓书戒之。乃出俸金,命工制一大碗,可容两斤许,镌八字于内云:“父命戒酒,止饮三杯。”士林传笑。
        

[选自《古今谭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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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公戒酒》以幽默诙谐的口吻叙述了主人公陈公镐在山东做督学时,父亲知他好饮酒,怕他因此耽误公事,就寄信让他戒酒,“寓书”即寄信、传书之意,他的解决方法,出人意料,他出俸金让工匠制做一个能容纳二斤多酒的大碗,在碗内刻了八个字“父命戒酒,止饮三杯。”“镌”,刻也。这样既没违背父命,又未放弃饮酒,从上可看出,小说的情节极简单,但陈公镐这个活生生的人物却跃然纸上,关键就在于作者恰如其分地运用了细节描写。
        所谓细节,是艺术整体构成的基本单位,是造成艺术形象具体可感、鲜明生动的基本因素,细节应是真实、独特而富于表现力的,能给人以认识和审美作用,使人物形象更丰满。小说中的陈公镐让工匠制做大碗这一细节,就很真实,把陈公镐这一人物在父亲让他戒酒这一特定情境下的特殊思想感情表现得淋漓尽致,显示了他的虚伪、狂放、缺乏自尊,使人物立体化了。父亲让他戒酒,而他又非常善饮酒,处于这种矛盾对立中,按一般人的思维逻辑,或干脆违背父命,或听从父命,作者却别出心裁,写出了制做大碗这一典型化、有生活气息的细节,尤其是主人公还在碗内刻上八个大字,滑稽到了极点,从主人公的思维逻辑出发,似乎这样既没忘记父命,又可继续饮酒,岂不两全其美,实际上却是真正的自欺欺人。作者通过这一细节,揭示了人物性格的本质特征,使读者能以“小”见大,窥见主人公的心态,使人物更有血有肉,对刻划他的性格起到了画龙点睛的作用,加强了作品的艺术感染力。
        此外,小说的语言诙谐幽默,饶有风趣,在笑声中达到了讽刺的效果。其中的“善”饮酒的“善”字,就点明了陈公镐对酒的溺爱程度,这恰好与下文的命工匠制一大碗的“大”字相呼应,就不能不使读者发笑,本要戒酒,为何又制大碗,尤其刻的八个字“父命戒酒,止饮三杯”,更烘托了这一人物对酒的喜爱。陈公镐这一连串的举动,不仅使人感到滑稽可笑,而且引人深思,正如车尔尼雪夫斯基所言:“我们既然嘲笑丑类,就比它高明,滑稽引起我们的自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