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宗元《柳州寄京中亲故》

柳宗元

林邑山连瘴海秋，牂牁水向郡前流。

劳君远问龙城地，正北三千到锦州。

在柳州的日子里，诗人柳宗元的心头常常被乡情、离愁所笼罩。正是秋风飒飒、瘴气弥漫的季节，又值亲友远问之际，诗人更加思念京中亲人，写下了这首诗，寄回京华，抒写怀念之情。

在读这首诗的时候，我们会诧异地感到，诗人在这首短短的绝句里，四句诗竟用了四个地名，这样的艺术构思是比较新颖的。林邑，在现在越南的中北部，古代历来是作为“蛮荒”的代名词使用的。本来它距离柳州还十分遥远，诗里却说它与柳州山水相连，这对柳州的偏僻荒远，起着强烈的渲染作用。牂牁水，又名都泥江，即现在的红水河。源出贵州，南流入广西后至象州石龙与柳江汇合，至桂平县汇入浔江。牂牁水也是一个荒凉、渺远的代名词。它与柳州也有一段距离，现在柳宗元却说牂牁水在郡前流过，也是为了渲染烘托柳州的荒僻。这么一个与蛮荒的林邑相连、牂牁水在郡前滔滔流过的荒凉僻远的地方，加上瘴气浓密辽阔如海，秋风萧瑟袭人，更增添无限凄凉。诗的开头两句，通过把两个和柳州本不相连的地方，让它们超越空间和柳州连在一起，渲染出柳州的僻远荒凉，渲染出令人惆怅哀伤的氛围。

后两句又用了两个地名。龙城，柳州郡名;锦州，据《元和郡县图志》：“锦州，本汉辰州卢阳之地，垂拱三年以地界辽阔，分置锦州。”就是现在的湖南铜仁，在柳州正北面一千多里，这里说“三千”有夸张的成分。龙城、锦州，也都是为了突出柳州的遥远。诗人远贬偏僻的龙城，平日的孤寂凄凉是可以想见的。虽然远居龙城，亲人们仍不忘怀，远道存问，这自然使诗人得到无限的慰藉，那种感激之情自是很深挚的。由此，对亲人的思念也就更加强烈。继而，诗人又展开想象的思绪，转念北归的路途，那是漫长漫长的旅程啊，北至锦州正是三千里了;京华，那就更其遥远……想到此，一种凄然怅惘，无可奈何的心情就流泻字里行间，使读者也感到惆怅不已。

这首短短的绝句，运用四个方位不同的地名，使诗篇具有广阔的空间感;又由于这几个地名地域辽阔，这种空间感又在人的观念上产生一种隔绝的孤寂感。辽阔的空间感与隔绝的孤寂感相互渗透，构成了诗人内心的境界，也构成了诗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