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斯《江村夜泊》

项斯

月落江黑路，前村人语稀。

几家深树里，一火夜渔归。

这是一首纯粹写景的五绝。作者项斯只作到丹徒县尉这样的芝麻儿官，又长期身居草野，熟悉江乡风光。故其诗明白如话，质朴自然，而又观察精微，体验独到，平淡中蕴蓄着清新的韵味。

全诗写江村夜景。首句只是直叙，点明时间(月落)地点(江路)。最后一个“黑”字下得自然而又平淡，月落的江路上自然是漆黑一片，有什么可寻味的?但却给后文留下了余地。第二句写江乡之静，说“前村人语稀”，一个“稀”字落得颇有门道儿。初看起来，若说“前村人语绝”不是更静了吗?其实不然。这是以声衬静之法，月落天黑，万籁俱寂，唯远处江村偶尔传来依稀的人语之声，不是更显得静么?试观杜甫《访张道士不遇》中句：“青山无伴更相求，伐木丁丁山更幽。”只是杜甫将这个道理说明了，项斯暗借其法，没有明说，留给读者去体会罢了。

后两句是对前两句的申说，是对“黑”与“静”的具体描写。“几家深树里”同第一句一样，也是直白地叙写，但着一“深”字，便显出夜景的特点。大凡读者都有这样的经验，本来很浅之景、很短之距，在夜色中便给人一种幻觉，显得很深、很长了。所以不是树深，而是夜色使树显得很深，故作者专在句首着“几家”二字，提醒你去体味。“一火夜渔归”中的“一火”是指渔人悬在船尾以照航路的“渔火”，而不是一般的别处的一星之火。如果理解成别处的一般的一星之火，那就与“夜泊”不谐，也破坏了整个诗的江乡画面的意境。你看，正是这江上船尾的“渔火”，才使路上行人觉江边几家绕屋之树很深;也还是这江上船尾的“渔火”，反衬得江路更黑也更静了。诗人正是以细微精到的观察为依据去遣词造句，给我们呈现出了一幅江村夜泊图。

这首诗的缺憾在于景中无情，不耐咀嚼，独以写景清切知名。然尺有所短，寸有所长，纯粹状物写景的名作，对我们也是不可或缺的宝贵遗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