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谈 山道弯弯

         作者简介 谭谈,1944年5月生于湖南省涟源县一个山村里。14 岁读初中一年级时辍学,入一家炼铁厂当学徒。1960年铁厂停办,调 到煤矿工作。1961年参加中国人民解放军。1964年开始学习写小说。 1965年在《解放军文艺》发表处女作《听到故事之前》。同年发表小说、 散文等作品十一篇。“文化大革命”开始,搁笔复员到湘中山区涟邵煤 田,在那里干了11年。当过矿工,矿报记者。1979年5月,调《工人 日报》湖南记者站当记者,后调《湖南日报》任副刊编辑至今。1979年 出版小说散文集《采石场上》。1982年出版长篇小说《风雨山中路》。 1983年初出版小说、电影剧本合集《山道弯弯》,发表中篇小说《山雾 散去》、《小路遥遥》等。1979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湖南分会,1982年 加入中国作协。
         内容概要 她又来了,来到那曲曲弯弯的公路旁,迎接在煤矿里工 作的丈夫。但是,公路上,没有车叫,山径上,也不见人影。金竹拉着 孩子的手,在桥上来回走动着。今天,是她的丈夫大猛的生日。公共汽 车开来了,可下车的人中没有他,只有他的弟弟二猛。听说哥哥还没有 回来,二猛把买来的酒、肉交给嫂嫂,转身便踏上了那条古老的石板路。 太阳落山了,大猛没回来,二猛也没回来。小屋里,飘满了诱人的鸡肉 香。天全黑了,二猛砰地一声闯进屋子,他也没见到哥哥。不久,汽车 的喇叭声震动了山谷,进来的是矿工会的苏主任和大队老支书,他们带 来了王大猛牺牲的噩耗。金竹瘫倒在地下,女儿欢欢高声哭叫着爸爸。 村里的乡亲们都闻讯赶来了。灵堂,就设在屋前的坪地里,从汽车上抬 下来的棺材放到了灵堂上。金竹趴在棺材上痛心地哭着,欢欢抱住妈妈 的腿,哭着、喊着要爸爸。二猛像傻了似的,痴呆地站在棺材旁,望着 长眠的哥哥落泪。突然,秃二叔把他拉了出来,告诉他,按照矿里的规 定,可以去一个亲人顶职。二猛让金竹去,秃二叔不同意。这时,金竹 的哭声,刺痛着二猛的心。人们渐渐离去了,煤矿负责人和死者的亲属 正在磋商着大猛的善后问题。金竹请来了秃二叔,他让二猛和金竹拿主 意。苏主任说按规定,金竹可以去顶职,二猛很干脆地同意了,秃二叔 却扫兴地走了。金竹觉得,如果二猛能顶职,他的对象凤月就会很愿意 地嫁过来。在大家的纷纷议论中,她提出让二猛去顶职,人们惊讶地望 着这个平日里并不起眼的普通女人。大猛就安葬在翠竹峰下。坟旁,金 竹亲手栽下了一根绿竹,寄托她对大猛的思念。不知什么时候,二猛来 到她的身旁。他抱过金竹怀里的欢欢,金竹站了起来。她要求二猛和凤 月好好相处,二猛说他们俩谈不拢。金竹鼓励二猛到矿上好好干,要胜 过哥哥,要注意安全。听着嫂嫂的关照,二猛心里热乎乎的。金竹正在 家里替二猛整理衣物,凤月进来了。金竹喊二猛出来,可没人答话。送 走凤月后,金竹见二猛站在门前。他不想见凤月,可仍按照嫂子的要求 到凤月家让她裁衣服。凤月对他非常热情,二猛却很不自在。在量尺寸 的时候,凤月趁机抱住了他,要求二猛别走了,陪她晚上过夜。二猛推 开她走了。26年来,头一次受到姑娘的大胆攻击,他既害怕又留恋。一 天,二猛要动身去矿里上班了,村里的乡亲们都来为他送行,可不见凤 月的身影。金竹有些纳闷。到了黑水溪,凤月突然出现了。她拿着一件 新上衣,让二猛穿上。这时,欢欢也嚷着要穿新衣服。二猛很难过,金 竹的眼睛也湿润了。懂事的欢欢听了妈妈的话,向二猛告别。二猛的泪 水夺眶而出。他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开,他不愿让嫂嫂看到他的泪水。一 个月后,二猛回来了,他当上了矿里的电机车司机。回家后,欢欢领着 他来到地里。见二猛回来,金竹非常高兴。二猛给欢欢买了一块花布, 给金竹买了一捆毛线,又把剩下的十元钱给了嫂子。秃二叔进来,催二 猛和凤月早点办婚事。二猛并不感兴趣,他告诉刚进来的凤月,自己仍 是井下工人。凤月说,你干什么,我都喜欢。并拉二猛出去散步。二猛 和凤月出去后,金竹产生了一种失落感。但她很快就赶走了脑子里的复 杂情绪。二猛回来后,她觉得事情不大对头。第二天,二猛一早就走了。 听秃二叔说,风月对结婚的条件又像以前一样苛刻了。二猛常回来,并 把大部分工资交给嫂嫂。金竹把钱存起来,让二猛办婚事。秃二叔要给 金竹找婆家,金竹谢绝了。欢欢病了,金竹带她去医院。二猛来接她。 此时,金竹的心中有一股热浪在涌动。二猛背着孩子走着。他很敬重自 己的嫂子,而且有一种说不清的感情,他觉得应当让自己的嫂子得到一 个女人所应该得到的一切。一阵旋风吹来,他们俩都有些站不稳,脚下 的桥也随着晃动起来。两个身子不由自主地挨近了,两颗心在木桥上激 烈地跳动着。回到家里,金竹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半夜,二猛敲 门,说要回矿上去。金竹起来为他做饭。二猛告诉金竹,他和凤月不会 过好,他想和嫂子成为真正的一家人。金竹感到紧张,感到慌乱。她要 二猛仍把她当作嫂嫂,可二猛说她比谁都好。金竹说秃二叔已为她找了 一个当家的。二猛大惊,他跑开了。金竹急忙打伞追赶,两人在雨中互 相推让着。看到二猛手中拿着她的心爱物,金竹的心更加慌乱了。二猛 好些天未归,金竹很着急,秃二叔又来催婚事,金竹心中更上火。来到 地里,正碰上二猛。吃过饭,金竹拿出两包钱,让二猛给凤月送去,二 猛不肯。金竹只好自己去。不料在凤月家门口,听到了里面的人对二猛 下井工作的议论,感到受了极大的侮辱。她跑到大猛长眠的地方,双手 紧紧抱住自己栽下的竹子,放声大哭起来。这天傍黑,由于凤月的过失, 代销点起火了。由于木梁烧断,正在上面救火的二猛摔下来,昏了过去。 金竹也险些倒下。二猛被送到卫生院,是粉碎性骨折。凤月留下来照顾 二猛。但因二猛的伤口不见好转,凤月怕二猛残废,就很少来照顾二猛。 二猛连水都喝不上了。金竹来替凤月,凤月一去不归。矿山苏主任见此 情景,派一名工人来护理。金竹回来,正碰上凤月出嫁。金竹告诉凤月, 二猛正在等她。可凤月却气冲冲地走了。听到村里的风言风语,金竹流 下了眼泪。但是,她没有倒下,而是决定勇敢地去接受爱情。经过漫长 的黑夜,经过矛盾和痛苦的思索,金竹一大早就带着孩子去看二猛。走 在弯弯的山路上,她感到十分的轻松。
         作品鉴赏 古老的山路,曲曲弯弯;人生的旅途,坎坎坷坷。生活 的艰辛,事业的挫折;疾病的煎熬,飞来的横祸;婚姻的苦恼,恋爱的 折磨,犹如一条条荆棘丛生、崎岖不平的荒山野路,排列在人们的面前。 当不幸袭来的时候,有的人经受不住打击,倒下了。有的人,则没有在 命运面前低头,顽强地活了下来。然而,不论结局怎样,从中受苦、受 辱、受累最多的还是妇女。她们的不幸,她们的坎坷,她们的毅力,她 们的品格,往往构成了一部作品的主旋律,读者也正是从这样一些普普 通通的女性身上,看到了中华民族优秀女性的高尚品德和无私的精神。 《山道弯弯》所描写的就是这样一个故事,一个普通的农家妇女在贫困 和不幸中苦苦抗争的故事。从题材上看,这部作品的农村题材并无引人 之处。从内容上看,这部作品中的男婚女嫁的情节亦无大的突破。从技 巧上看,这部作品所使用的描写手法实为常见。从作品中的人物看,本 书中的男男女女则是我国十亿农民中的沧海一粟。题材是普通的,内容 是通俗的,技巧是常见的,人物是平凡的。《山道弯弯》的独特之处就 在于,它没有从人们所熟知的政治事件和历史风云的变幻中去描写女 主人公金竹的命运,而是把镜头拉向远离尘嚣、远离政治浪潮的偏僻小 山村,独辟新径地从道德的角度,从她身边的生活小事和家庭内部关 系,去探讨她心灵深处的道德观念。“人不能只为了自己,活在这个世 界上,就要尽一份责任”。这是金竹做人的准则,也是作品剖析人物灵 魂所依据的道德准绳。小说精心选择了几个平凡而又不平凡的情节,为 我们塑造了一个牺牲自我,以利他人的金子一样纯洁和坚贞的女性形 象。对父母,要尽到子女的责任;对丈夫,要尽到妻子的责任;对弟妹, 要尽到兄嫂的责任。金竹正是带着这样一种古老的传统道德准则,走进 了大猛的家。然而,五年来,不幸接连在这个家庭降临。先是婆婆有病, 不仅花掉了为他们的婚事所准备的钱,而且欠了一大笔债。婆婆离去不 到一年,公公又倒下了。临终前,他把二猛的终身大事托付给了大猛和 金竹。夫妻俩省吃俭用,不仅用两年时间还清了债,而且又为二猛的亲 事储备钱财。好不容易二猛和凤月相爱了,可凤月自进大队代销点当上 了营业员以后,顿时身价倍增。刚直的二猛也再不登她家的门了。一件 事压一件事,一个烦恼接一个烦恼。日子本来就过得十分艰辛的金竹, 又得到了丈夫葬身井下的噩耗。家庭的贫困,生活的坎坷,亲人的故去, 这多重的灾难,沉重地压在金竹的肩上。然而,这个美丽、善良的女人, 为了二猛能早日同凤月结亲,竟毅然放弃了进矿山顶替丈夫当工人的 机会,而把它让给了二猛。可以说,作为一个传统的农家女子,能做到 的,金竹都做到了。然而,作者的创作意图显然不仅仅要塑造一个传统 的中国良家妇女的典型,而是要赋予她一种新的观念和新时代的精神。 作为一个生活在新时期,接受新式教育成长起来的年轻女子,才满28 岁的金竹不能也不可能就这样把自己的一生禁闭在这农家小院中。虽 说她是大猛的妻子,二猛的嫂子,可她首先是一个人,一个女人,一个 有血有肉有情感有欲望的女人。对公公婆婆,她已尽了孝心。对故去的 丈夫,她坚守了自己的忠贞。对还未成家的小叔子,她更是尽到了嫂嫂 的责任。而对自己未来的生活方向,她有些朦胧。是二猛的关怀和照顾, 拨动了她爱的心弦。是二猛的追求,激起了她对新生活的渴望。这渴望 时时都在冲击着她、折磨着她。她也曾试图把它驱走,但是不能。于是, 这欲望便伴随着二猛的追求而强烈起来。虽然流言飞语曾使她伤心,虽 然她也经历了艰难而痛苦的思索,使她终于荡除了世俗的迷雾,摒弃了 旧的传统观念,勇敢地面对新的生活。山路虽是古老的,金竹走的则是 新时代的步伐。山道虽是弯弯的,可前面已露出了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