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误反误

        

·冯梦龙·

        有一狠子,生平多逆父旨,父临死嘱曰:“必葬我水中。”冀其逆命,得葬土中。至是狠子曰:“生平逆父命,今死不敢违旨也。”乃筑沙潭水心以葬。
        

〔选自《古今谭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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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实生活,很多方面都充满着辩证法,而小说是要反映某种生活的,就应把生活中实际存在的辩证法反映出来,这就是艺术的辩证法,《不误反误》极好地运用了这一手法。
        事情是复杂的,人的心理状态也同样复杂,“相反相成”有多种情况,相反而能相成是有条件的,一般情况相反的东西只能相克,只有在特定的时间、地点条件下,相反才能相成。小说就要从复杂、丰富的现象认识生活的本质,就要挖掘这一特定条件下的辩证法。《不误反误》描绘了一个“狠子”,平素大多违背父亲的意愿,一个“狠”就活化了人物的性格特征,但父亲临死时,他一改平时的做法,遵从了父愿,然而父亲的本意却是想葬在土中,他按儿子生活中的一贯表现认为儿子一定违背他嘱咐的葬在水中,但恰恰相反。因为一个人的某一种思想品质是有其确定性、一贯性的,但是人物在特定的情况下,往往就有很复杂的表现,甚至相反的表现。这个狠子平时违背父命,这是他一贯性的表现,才被称为“狠子”,在父亲去世这一前提下,“狠子”的心理活动不会是单一的,父亲毕竟是父亲,他的心理发生了突变,把父亲临死前的遗嘱看成是不可改变的,应该遵从的,于是把父亲葬在水中。这一举动恰是父亲本心所不希望的,这里实际也讽刺了父亲的“聪明反被聪明误”,他自以为的高明,却是十足的愚蠢,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就在于父亲不了解生活中实际存在的事物,就有各种各样的特殊性。这些既对立、又统一,既相反又相成的现象,正是事物在特殊的时间、地点、条件下的特殊反映,狠子的遵从父命正是人物在父亲离开人世这一特定情况下的特殊反映,这是符合生活辩证法的,作者在短短的文字中运用了这种艺术手法,使小说不单调、不平谈,让读者在小说既可笑又可悲的多种味道中去咀嚼、去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