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桃

        

·冯梦龙·

        畅纯父有洁疾,与人饮,必欲至尽,以巾拭爵干而后授之,则喜,自饮亦然。食物多自手制,水惟饮前桶,薪必以尺,葱必以寸。一日,刘时中与文子方同过,值其濯足。畅闻二人至,辍洗而迎曰:“适有佳味,可供佳客。”遂于卧内取四大桃置案上,以二桃洗于濯足水中,持啖二人。子方与时中云:“公洗者公自享之,勿以二桃污三士也。”因于案上各取一颗,大笑而出。
        

[选自《古今谭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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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篇塑造了一个对待同一事物,对己对人的做法截然相反的小人形象。全文分为两部分,第一部分自开头至“葱必以寸”,极写他的洁癖:同人一起喝酒,必定要非常干净,酒杯一定要用手巾擦拭干净给他,他才高兴;饮水一定要饮前桶的,甚至牵涉到同清洁没有什么关联的用柴禾一定要用尺把长的、吃葱一定要吃寸把长的。他的爱洁,的的确确已经达到一种病态的程度(“洁疾”)。第二部分从“一日”至完,写畅纯父对待客人却又脏到了极点:拿刚洗过脚的水洗桃给客人吃,还说“适有佳味,可供佳客”,真是可恶透了。
        古人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畅纯父却己所不欲,专施于人,而且还当着客人的面用洗脚水洗桃,就非但不讲道德、且有污辱人的意味了。两位客人对待他的办法也写得极好,他们对畅纯父说:“您洗的桃您自己吃吧,不要因二只桃弄脏了我们三个人。”话中讽刺畅纯父用洗脚水洗桃怎么不嫌脏?说完各从桌上拿了一只没洗过的桃,大笑而出。人物的语言、行动非常生动。
        本篇主要用对比手法刻画人物。写畅纯父对自己的洁真是洁到了极点,写畅纯父对别人的脏也脏到极点。他的洁和脏,都是常人接受不了的,对己是一个极端,对人又是另一个极端,作者正是在如此反差强烈的对比中勾画出畅纯父的灵魂的。一个人对己如何,对人如何,最能反映出一个人的思想、品格、道德,作者正是紧紧抓住了这一点,暴露畅纯父表面干净、内心肮脏的本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