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荆公简率

        

·朱 弁·

        王荆公性简率,不事修饰奉养,衣服垢污,饮食粗恶,一无有择,自少时则然。苏明允著《辨奸》,其言“衣臣虏之衣,食犬彘之食,囚首丧面而谈诗书”,以为“不近人情”者,盖谓是也。
        然少喜与吕惠穆、韩献肃兄弟游。为馆职时,玉汝尝率与同浴于僧寺,潜备新衣一袭,易其敝衣。俟其浴出,俾其从者举以衣之,而不以告。荆公服之如固有,初不以为异也。
        及为执政,或言其喜食獐脯者,其夫人闻而疑之,曰:“公平日未尝有择于饮食,何忽独嗜此?”因令问左右执事者曰:“何以知公之嗜獐脯耶?”曰:“每食不顾他物,而獐脯独尽,是以知之。”复问:“食时置獐脯何所?”曰:“在近匕箸处。”夫人曰:“明日姑易他物近匕箸。”既而果食他物尽,而獐脯固在。而后,人知其特以其近故食之,而初非有所嗜也。人见其太甚,或者多疑其伪云。
        

〔选自《曲洧旧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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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篇微型小说写的是真人真事。王安石是宋代著名的文学家、思想家,也是杰出的政治家。列宁曾称赞他是中国十一世纪伟大的改革家。他推行新法,曾遭到守旧派的反对,某些人对他进行攻击时,不择手段,甚至说他因好吃獐脯而面目猥琐,心术不正。这篇微型小说通过日常生活中的两段见闻,表现了王安石简率的性格特点,有力地回击了那些恶意攻击他的人。
        小说的开头概括叙述了王安石的性格特点:他在生活方面比较随便,饮食粗劣,不修边幅,对自己的衣食从未有选择,而且从小就是这样。接着引苏洵《辨奸》里的一段话,说王安石穿的是奴仆的衣服,吃的是猪狗的食物,象囚犯和居丧者那样蓬头垢面,并以此说他“不近人情”。其实《辨奸》并非苏洵所著,但文中对王安石的攻击,则有影响。这里用的是欲扬先抑的方法,为下文写王安石的两件琐事作铺垫。
        这篇小说写了王安石的两件生活琐事,通过细节描写突出了王安石的性格特点。小说写的第一件事是韩缜(即玉汝)拉着他一同去洗浴,悄悄为他准备了一套新衣服,换掉他的旧衣服,王安石竟然“服之如固有,初不以为异也”。写衣一则用笔墨不多,仅仅作为陪衬。重点在写食一则。
        第二件事是写他食獐脯一事,作者为此不惜用了大量笔墨。王安石执政时,有人说他喜食獐脯。他的夫人听说后感到奇怪。通过夫人与左右执事者的一段对话,说明王安石并非特别喜欢吃獐脯,而是因为獐脯放在他的近处,他就吃獐脯,如果放在远处,他就不去夹了。什么菜放在他的近旁,他就吃什么菜。可见他吃东西是随随便便的。
        通过上述两件生活琐事,说明王安石对衣食之类从来是不以为意的,也证明了反对派对他的攻击是没有根据的。小说从一个侧面表现了王安石简率的性格特点。
        两件生活琐事记叙有详有略,重点突出,叙事完整,文笔简练。食獐脯一节,用的几乎都是人物对话。小说写来平淡,却能从平淡中见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