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华绝交

        

·刘义庆·

         管宁、华歆共园中锄菜。见地有片金,管挥锄与瓦石不异,华捉而掷去之。
        又尝同席读书,有乘轩冕过门者,宁读如故,歆废书出观。宁割席分坐,曰:“子非吾友也。”
        

〔选自《世说新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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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义庆(403—444)南朝刘宋宗室,袭封临川王。与门客所编《世说新语》,为三卷,所记全是汉末至东晋的遗闻轶事,尤以魏晋名士的言行为多。记述虽然零碎简短,但内容丰富,词意隽永,不仅全面细致地反映了当时士大夫的思想和生活风貌,而且在笔记小说中首创一体——专记人物的片断言行,给后世影响极大。
        管宁、华歆,历史上实有其人。管宁:字幼安,汉末人,避乱到辽东隐居,拒绝应征做官。华歆,字子鱼,汉献帝时任尚书令,曹魏时官至太尉。这篇小说仅六十余字,却刻画了管宁、华歆两个鲜明的人物形象。华歆贪恋富贵,管宁品格高洁,两个人物都给读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刻画人物,离不开具体的细节。黄秋耘说:“富有典型性的细节,只要选择得恰当,描写得生动,并不在多,有时寥寥几笔,就能活画出一个人物的性格。”《管华绝交》正是由于作者恰当地选取了两个富有典型性的细节,寥寥几笔就突出了人物的精神面貌,使人物形象栩栩如生,呼之欲出。
        一个细节是管宁看见片金,毫不动心,“挥锄与瓦石不异”;而华歆却“捉而掷去之。”捉,爱财也。华歆看见片金,激起贪欲,不由自主地“捉”起,归己所有。而看见管宁挥锄如故,他又感到惭愧,不得不把片金“掷去之”。这一捉一掷,反映了华歆的内心矛盾。他掷去片金,是经历了一番思想斗争的,与管宁的态度有很大的差异。这态度上的差异,反映了两人思想境界的不同,也导致了后来两人的分道扬镳。
        另一个细节:“尝同席读书,有乘轩冕过门者,宁读如故,歆废书出观。”同席:古人席地而坐,同坐一张席叫同席。乘轩冕者,指坐着有围盖的车,穿戴礼服礼帽的达官贵人。看见达官贵人的马车从前过,管宁照旧读书,而华歆却废书出观,表现出羡慕之意。这个细节表明华歆在管宁的影响下,尽管能掷去片金,贪恋富贵的思想究竟没有改变。“废书出观”的举动,使管宁认清了华歆的真面目,终于导致了管宁、华歆的割席分坐。后来,华歆成了一个热衷于争权夺利的官僚,管宁却多次谢绝出仕,一直隐居在乡间。小说通过两个典型的细节,表现了两个人迥然相异的思想品格和处世态度。
        这篇小说在刻画人物方面还采用了对比的手法。管宁蔑视金钱、蔑视权贵的态度及高洁的品格与华歆的贪慕金钱富贵的市侩习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通过对比突出了这两个人物的不同的性格特点。“子非吾友也”,不仅表明了管宁对华歆的态度,也显示了作者鲜明的爱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