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彪之贪鄙

        

·张鷟·

        益州新昌令夏侯彪之初下车,问里正曰:“鸡卵一钱几颗?”曰:“三颗。”彪之乃遣取十千钱,令买三万颗,谓里正曰:“未须要,且寄母鸡抱之,遂成三万头鸡。经数月长成,令县吏与我卖,一鸡三十钱,半年之间成三十万。”又问:“竹笋一钱几茎?”曰:“五茎。”又取十千钱付之,买得五万茎,谓里正曰:“吾未须要笋,且向林中养之。至秋,竹成,一茎十钱,成五十万。”其贪鄙不道,皆此类。
        

〔选自《朝野佥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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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篇小说的可贵之处,是为我们塑造了一位又贪婪又卑鄙的以官经商、以权经商的县太爷的典型形象。
        夏侯彪之是一位县令,说他是官,他却一到任不做“官”事,尽做“商”事。如果他正正经经地从商,辞官经商也就罢了,但他却是以一县之长在做买卖:他问的是里正(相当于现在街道居民委员会主任),并要里正代他把鸡蛋孵成小鸡,还要把小鸡养大,鸡养大以后还让县里的小吏为他卖,他投资一万,半年之间得30万;在买鸡蛋的同时,又投资一万买五万根竹笋,让竹笋在竹林里养着,到秋天又让人给他卖竹子,得50万。从夏侯彪之的做法上看,以官(权)经商的好处很大:一是以长官身份买,下属不敢不卖;二是买进卖出的整个过程都可以命令下属做,是“首长指示”,下属不敢不做;三是获利甚钜,动辄30倍、50倍的利润;四是免除从商的奔波劳累、担惊受怕,仅付出一些微资、动动嘴而已,一切都有下属、他人代劳,只等着拿钱就可以。夏侯彪之深谙为官经商的好处,所以他“初下车”就做开了生意。夏侯彪之如此肆无忌惮的巧取豪夺,恐怕不是他一个人“贪鄙”而已,官风世态可以窥一斑而知全豹。
        本篇塑造人物,能选取典型环境:夏侯彪之新官到任的第一件事是买蛋孵鸡卖,第二件事是买笋育竹卖,人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总要有一个好的开头,他可全然不顾,他奉行的是“为官之道赚大钱,运用权力捞大钱”,只要能赚大钱,什么卑鄙无耻的手段都使得出来。他一到任就这么做,在整个任上会如何呢?文中说:他的贪婪卑鄙之处就用不着说了,都同这两件事差不多。典型环境中的这两个典型事件,非常鲜明地表现了夏侯彪之贪鄙的典型品格。
        本文语言非常简练,绝没有拖泥带水的字句。里正的回答写得也非常干脆,仅“三颗”、“五茎”而已。篇末的“其贪鄙不道,皆此类”八字,是画龙点睛之笔:夏侯彪之的所有做法都同“此类”,整个官场也“皆此类”,都在利用手中权力在进行巧取豪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