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恋的哀悼

〔爱尔兰〕 叶芝

浓发、淡眉、安静的手，

我有过一位美丽的女友，

曾梦想那旧日的绝望

终将在爱情中结束：

有一天她窥入我心底，

看见你的影像在那里;

从此她嘤嘤地离去了。

(傅浩 译)

诗篇描写了失恋的精神挫伤和不可挽救的悲剧，是对悲痛的爱情的哀悼。并在一定程度上写出了荒诞社会造成人与人之间不可调解的矛盾状态，感情沉郁低徊，诗句富于张力，可以看出叶芝向现代派诗歌艺术过渡的端倪。

诗中的“她”对诗中的“我”的倾心，使得“我”的心中那沉寂已久的恋情被唤醒了。我想起我从前有过一位美丽的女友，这“美丽的女友”就是“你”。“你”的“浓发、淡眉、安静的手”，你的一切，都留在我的心底。不管无情的岁月流失了多少，你的影像依旧铭刻在我的心灵深处。我对你的痴心，打动不了你的感情，你最后还是离弃了我，我对你的赤诚的心，终于受到了你的挫伤，我因为你而绝望了。这时我遇见了“她”，她给了我爱情、友谊和希望，她使我从昔日的绝望中解救出来。第三行和第四行诗句所说：“曾梦想那旧日的绝望终将在爱情中结束”即是说我曾经梦想昔日你给我造成的绝望，最后能在她给我的新的爱情中被消散化解。但是，事与愿违，她给我的爱反而给我带来了更为强烈的痛苦和烦恼。原来淡淡的哀愁，愈益深浓，愈益强烈，愈益排解不了。正是想以新欢排旧愁，结果是愁加愁。这首诗歌中的失恋者竭力忘却旧情，忘却昔日的绝望，竭力摆脱心灵深处的阴影与痛苦，却仍被昔日的旧情牢牢地困锁着而不能自拔。诗中的“我”，对爱情的执着追求是可贵的，然而被诗中的“你”伤害了。

而且，诗中的“她”实际上也遭受了你的伤害。因为你留在我的心灵中，使我不能自拔，使我不能投进新的爱河中去。结果，“她”走进了我的心底，发现你的影像仍在那里，而且看到你仍然在支配着我，甚至是折磨着我，她深深地感到她得不到我的真正的爱，这使她痛苦极了，她哀泣着“嘤嘤地离去”了。诗中哀悼的不仅是我，不仅是因为我被你伤害的心灵正在一滴又一滴地渗出令人痛苦的血。诗中哀悼的还有那个她，她付出了爱，却没有得到她应该得到的爱，甚至遭到伤害，只好捂着伤口“嘤嘤地离去”。

这首短诗，仅仅描写了爱情心理活动的几个片断，却深切地表达了爱情悲剧给人的心灵上造成的难以弥合的伤痛。

《失恋的哀悼》这首诗歌也使我们想到叶芝与茅德·冈的爱情。叶芝一直追求着茅德·冈，而茅德·冈则一直拒绝叶芝的爱，即使她的婚姻失败了，她依然拒绝叶芝的爱，可以说，茅德·冈在爱情生活中也是痛苦的。因此，《失恋的哀悼》中所哀悼的人，不仅有“她”，有“我”即诗人，也有“你”即茅德·冈。

《失恋的哀悼》中的“我”、“她”和“你”，互不理解，互相伤害，不断地制造着爱的痛苦。他们之间存在着一种看不见的隔阂，这个隔阂似乎与萨特剧作《墙》中所描写的“墙”一样，这一道看不见的墙使人们互不理解，互相追逐，又互相伤害。这是荒诞的现实所造成的人与人之间的不正常的关系所致，这是现代派作家和诗人所关注到的一个普遍的社会问题。当然，《失恋的哀悼》还是诗人向现代派艺术过渡中的作品，不同于萨特的剧作《墙》。《墙》中的“墙”是不可拆除的，而叶芝在《失恋的哀悼》中则极力要破除隔阂，要得到那失去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