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坡漫步

〔澳大利亚〕 吉尔玛

夏天带着暖和明亮的光，

和这长草的波浪而至，

但是呵，在那最后小小的坟墓，

今宵恐要降下轻柔的雨。

不! 他不能听见这雨，

他被包裹与烘暖于栖息处;

我对此只感到不安，

假如这雨敲打窗玻璃。

但雨呵，假如你下，请轻柔地下，

不使这坟墓的泥土过快地濡湿，

免得我留神倾听，

听见他在寒冷中号泣。

(徐庆宜 译)

玛丽·吉尔玛(11865～1962)，澳大利亚女诗人。她以诗歌为武器，抨击不合理的社会现象。她的诗洋溢着爱国主义和人道主义精神，散发着澳大利亚丛林的芬芳和泥土气息。

这是一首悼亡诗。全诗尽用平淡之笔，没有追逝炽热的爱情，没有哀伤地痛悼亡人。然而，正是这质朴感人的语言，淡淡的忧伤情调，却使人更深刻地感受到了那深沉的感情，真挚的怀念。从而不能不为这种相濡以沫、惊心动魄的爱情所感动。

又是一个夏天，依旧有着“暖和明亮的光”，依旧有着“长草的波浪”，此时诗人心中的相思林也在他的心海中掀起狂浪。夏日是恋人的季节，自己曾怎样拥有这浪漫而多情的夏季。而今物是人非，心中挚爱的人再也不能同自己携手漫步在这迷人的田野。独自沐浴之阳光，迎着这夏风，“漫步”的步履是如此地沉重。过去种种欢乐的情景还清晰如昨，而恋人已长眠于世。自己空对冰冷冷的坟墓，形单影只地回忆从前，掬一抔黄土，千言万语无从诉，心失所爱，不能解脱，是何等的凄凉! 诗人却用平静的诗句道出，愈见其哀。

真是“不思量，自难忘?”虽然只是“最后小小的坟墓”，而它却将诗人的心敲碎，也一并装去了。那必是诗人魂梦相从，生死相依的爱人。正是思得断肠处，却轻抹一句“今宵恐要降下轻柔的雨”。也许是自然界有雨，应和着诗人的百般愁绪，但更是诗人思念爱侣的临风哀泣，“轻柔”两字写尽人欲诉不休，欲罢不能的缠绵之情!

多想再看一眼爱人，多想再和爱人做倾心的交流，但是如果他在他的栖息处感到安适温暖，那么“我”宁愿忍受这份孤独寂寞，只是别让他为“我”担忧。诗人不绝如缕地怀念爱侣，却又怕他为“我”的忧伤有一点点的忧虑。原来诗人迟迟不流露真情。不是不敢，不是不能，只是心中所想的始终是自己的爱人。“我对此只感到不安/假如这雨敲打窗玻璃”，这是一种“情到深处无怨尤”的情怀，是爱之高峰，比忘我更胜一筹。

悲痛之情压抑在心中，令诗人心中更为凄苦，诗人终于不能自已，让泪水纵流。但诗人依旧不能畅快地涌出悲痛，又一个“轻柔”再一次道出诗人复杂的心情。只怕自己给爱人带来一点点的负担。如果是那样，不如让自己在寒夜中独承凄风苦雨。然而诗人却又深深知道，爱人的心同自已的心是一样的，他在另一个世界也同样将自己深深地思念，也在“寒冷中号泣”却又怕爱人听见，不敢纵情。这“人居两地，情发一心”之笔，感人肺腑，把两人刻骨相思，魂魄相知的爱情，挥洒得淋漓尽致，把这首爱情诗推向又一个高峰。

诗人善用淡笔，写出感人至深的诗句，浅淡之极，却又深刻之极，烘托出爱情之美与性灵之美，是悼亡诗中的一篇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