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景

〔罗马尼亚〕 马林·索雷斯库

倘若你稍稍离开，

我的爱会像

你我之间的空气一样膨胀。

倘若你远远离开，

我会同山、同水、

同隔开我们的城市一起

把你爱恋。

倘若你远远地、远远地离开，

一直走到地平线的尽头，

那么，你的侧影会印上太阳、

月亮和蓝蓝的半片天穹。

(高兴 译)

这是一首意象独特、格调高越，意新而旨远的现代情诗，作者马林·索里斯库(1936—)是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罗马尼亚文坛上崛起的著名诗人。从1964年起，他以极广泛的题材和鲜明的艺术个性，出版了十几部诗集。其中的《诗选》、《利里耶齐公墓》等诗集，曾多次获得罗马尼亚作家联合大奖、罗马尼亚科学奖等文学奖。他的诗作已被译成几十种文字，是罗马尼亚在国外有影响力的代表诗人之一。

本诗是马·索里斯库创作的爱情诗中富有代表性的力作，这是一首逆向型的别情诗，诗的初境就立意超俗，奇峰兀起。诗人以现代意识驾驭想象，翱翔于六合银河，一反“相见时难别亦难”的愁怅传统，二破“比翼”“连理”老死相守的静态封闭模式，而从“倘若你稍稍离开”的逆向角度，别拓洞天，进入开放动态的新境界。继而构筑了平中寓奇的会自由膨胀的“空气”意象，含蓄深沉地象征体现;小小空间的离隔，只能使笃厚诚挚的爱恋无所不在、无微不至……这工巧健朗的三行情诗，生成为两情相隔愈越而弥亲的诗情，就此愈演愈烈，一直流向终极无限。

诗的拓境，递嬗展示“倘若你远远离开”后的情境。纵然有千山万水和城市乡镇的阻断，绝箝制不住“心有灵犀”的遥相契合。诗人妙用三个“同”字情化自然，使反差鲜明的山水景境和眷爱情境融为一体，化山水客体为恋情本体的意象。情随境郁，心追魂缠，玲珑素朴的四行诗，升腾进发出离越远恋越贞的长相思。

诗的终曲跃入凌境，将情侣间的空间距离拉大到“地平线尽头”，两情已是人天廖廓、天涯渺隔。突然，诗人以大跨度的想象伟力，让“我”的视通万里、思接浩宇，情愫奔迸飞泻，在“我”的心灵荧屏上巍然矗映“你的侧影”：“你”已化入宇宙天穹，如普罗米修斯那样伟业彪焕，与日月同辉，和天地共存……此时抒情场中空间阻隔与恋情缠绵的反差张力，已达到爆裂的边缘，诗人以雄奇高伟的具象来象征挚爱永无极限，其诗艺也进到圆熟自如的境地。

如与我国宋朝秦观的名句，“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相比，《远景》更是一首炽浓深挚又袒露自然的情诗。它以心灵独白的方式，经历逆向结构诗句的三层递升衍转，将绵延无穷的思恋诗化为可感的意象。构思独特，设象新颖，景清意远，了无斧凿，产生了陌生化的诗美功能。正如诗人自述：“诗意并非物品的属性，而是人们在特定的场合中观察事物时内心情感的流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