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时你不要把她叫醒

〔俄—苏〕 费特

黎明时你不要把她叫醒，

霞光里她睡得这样香甜：

胸脯呼吸着清晨的气息，

笑靥在清晨中妩媚鲜艳。

头下的靠枕散发出温热，

疲倦后的睡眠分外沉酣，

乌黑的发辫像条条丝绦，

从两侧滑落在她的双肩。

要知道昨夜黄昏之后，

她很久很久倚坐在窗前，

凝望着皎洁的一轮明月，

飘飘然穿行在浮云之间。

她一心一意想透过黑暗，

听夜莺在哪里啁啾鸣啭：

她的心怦怦跳悬在半天，

忽而落在了喧响的花园。

月亮的银辉越来越明媚，

夜莺的歌声越来越委婉，

她的脸色却越来越苍白，

一颗心愈加痛苦得发颤。

晨光因此落在她的胸前，

火焰一般映红了她的脸，

你不要叫醒她，不要叫，

霞光里她睡得这样香甜!

(谷羽 译)

《黎明时你不要把她叫醒》是一首著名的爱情诗。诗人用细腻入微的笔触，委婉深致地写出了一个失恋姑娘的心态。

诗人呈现给人的是一幅优美的画面：朝霞、酣眠、笑靥、妩媚、鲜艳。诗人的清新、自然的描绘，把读者带到了姑娘的闺房，然而读下去才知道，这是位孤独的不幸的姑娘。诗人是在写她的梦境。这种以乐写哀的手法，增强了对比的强度。而且由这一反差造成诗中情感的涡流。接下来，诗人精细刻画了酣眠少女的睡态：“乌黑的发辫”，滑落在双肩，睡眼疲倦，靠枕也发散着温热。这里一片祥和的气氛。以上八句诗，诗人由远及近，由大到小，镜头渐渐集中到少女身上，诗情依然欢乐的，有说不出的宁静之美。

然而“要知道昨夜黄昏之后/她很久很久地倚坐在窗前/凝望着皎洁的一轮明月”，至此，诗才露出一些悲剧因素。痴痴地坐在黄昏窗下，凝视悄悄到来的夕阳、黑夜。可哪里传来夜莺的清脆? 她寻找着，心情激动。因为夜莺是爱情的象征。她在寻找爱情。于是她的心便“怦怦跳悬在半天/忽而落在了喧响的花园”，诗人用了一个奇特的夸张，贴切地显示出少女心灵波动的曲线：一会上天，一会下地。她在求索那逝去的良辰美景。虽然星辰非“昨夜”，但她依旧立于中间，回首往事。这里，可见她爱得多么深久和痴呆，这怎能不叫人柔肠寸断?

“她的脸越来越苍白/一颗心愈加痛苦得发颤”，难怪，明月素辉仍在，夜莺声声婉啭，而她的情人却已变心，不在身边了。她自然伤心欲绝了。这里景与人的对比，烘托了姑娘那种独特的心境。

最后四句：“晨光因此落在她的胸前/火焰一般映红了她的脸/你不要叫醒她/霞光里她睡得这样香甜。”诗人又把镜头对准酣眠的姑娘，含蓄地表达出她对幸福生活的向往。既然现实残酷无情，何妨忘掉现实? 做个好梦，在梦中微笑着面对爱情。诗人用梦中的笑靥与她在对月听莺时苍白的面色对比，逼真地再现了失恋姑娘的心态。梦是人们在现实中受到压抑不能满足自我的欲望而在精神世界的一种补偿。在黎明时分的梦中，她满足了，获得了新生。

这首诗如行云流水，散发着大自然的气息，注满绿美、静美、柔美，真实地展现了自然界对人的微妙的印象与失恋姑娘朦胧的美好寄托。对比手法的运用，把姑娘清醒时的不幸与梦中才相逢的喜悦发挥得淋漓尽致，格调高雅，给人新颖别致的艺术美感。正如涅克拉索夫所说：“在普希金之后，没有一个人能像费特君这样给人以这么多诗意的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