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在睡梦中……

〔俄—苏〕 加姆扎托夫

你还在睡梦中，破晓前我就起床，

早早地敞开庭前的门户，

花呀、树呀，没出山的朝阳——

你将迎接的一切，我先要一一过目。

我要看看燕子是否蹲在窝里

(你自幼爱听这鸟儿的歌唱)，

我要看看尘芥是否污染了泉水——

你要畅饮清流到这小溪旁。

我要检查：天空是否明澈，

树林开花要不要久等，

我要露珠儿别急着凋落，

因为你，亲爱的，还没有睡醒。

我觉得在这清晨的时光，

大自然就是礼品的店铺，

倚着柜台我左思右思，

阿瓦尔姑娘爱什么，该选什么礼物?

……我选中悬崖中最高的悬崖，

我选中雄鹰盘旋的那弧形的航路，

我为姑娘选中这样的黎明，

我幸福：仿佛亲手把黎明的五彩涂就。

你醒来时笑意含在唇间，

你推开窗儿两扇，像飞鸟张开翅膀，

整个世界映入你的眼帘，

跟我为你发现的一模一样。

白杨成排来拥簇你，像绿色的墙，

群山也呈现出更鲜明的姿容，

我所看中的那一轮朝阳，

霞光烂漫颤动在你的手掌中。

但我依然不失自尊、谦虚，

望着你幸福的神态，我故作淡漠，

似乎这跟我没有一丝关系，

世界这样美并非因为我。

(王乃倬 译)

加姆扎托夫(1923— )，苏联抒情诗人，出生在俄罗斯达格斯坦共和国的边远山区，从事诗歌创作前，先后当过教师、演员和新闻记者，从1943年开始陆续出版诗集，重要的有《我出生那一年》(1950)、《高空的星辰》(1962)，分别荣获斯大林、列宁文学奖金。他的抒情诗多以故乡的山村为背景，以爱情为内容，描写生动细腻，表现真实自然，并注意从民歌民谣中吸取艺术营养，具有鲜明的民族特点。

《你还在睡梦中……》是一首内容新颖，感情细腻，意境清新优美的爱情诗。

诗是写给诗人心目中的爱人的，诗中没有指出这位爱人的芳名，也没有出现她的倩影，但是从诗人的一往深情里可以想象得出，这是一位美丽动人、热情勇敢、纯洁善良的阿瓦尔族姑娘。诗人很想向她奉献些什么，以表达自己的爱心。但是奉献些什么呢?摆出一副谦卑的样子，说些甜言蜜语吗?不!这毫无真情实意。送上钻戒珠宝吗?不!真正的爱情岂能容这些俗物亵渎。她，一个阿瓦尔山村的姑娘，最爱什么礼物?诗人深知“大自然就是礼品的店铺”，最好的礼物就是要从这个大自然的店铺里索取。但是“该选什么礼物?”，诗人“左思右想”，终于悟出：何不在姑娘醒来时，献给她一个山野的“黎明”，让大自然敞开心扉转达自己的深情爱意。

诗人要把“黎明的五彩”亲手“绘就”。他在破晓前起床，“早早地敞开庭前的门户”，要把“黎明”的一切“一一过目”：“燕子是否蹲在窝里”——她自幼就喜欢听这种鸟儿歌唱;“尘芥是否污染了泉水”——她要到这清泉旁畅饮;他要检查：“天空是否明澈，/树林开花要不要久等”，“露珠儿别急着凋落”，因为她还“没有睡醒”。在这绚丽多彩的黎明中，诗人选中最好的礼物是“悬崖中最高的悬崖”，和“雄鸟盘旋的那弧形的航路”。诗人想象心爱的人醒来时推开两扇窗儿，迎接整个黎明时的壮丽情景：“白杨成排来拥簇你，像绿色的墙，/群山也呈现出更鲜明的姿容，/我所看中的那一轮朝阳，/霞光烂漫颤动在你的手掌中。”透过诗人这些描绘大自然的笔墨，不仅可以领略到诗人故乡的山野风光，而且能够强烈地感受到阿瓦尔族男女青年自由奔放、勇敢豪迈的性格，以及他们对纯洁真诚的爱情的向往和追求。

这首爱情诗从取材到立意都很新颖别致。

爱情的感受和体验无比丰富，爱情的抒发和表达也多种多样。不少爱情诗不采取直抒胸臆的写法，而是借助某种媒体，间接表达感情。在这类诗中，采用何种对象作为媒体，常常关系到诗的审美效应。这首诗通过描绘一个个“黎明”的山野大自然世界，作为感情传导的媒体，令人感觉一新，从这个媒体到它所传导的感情波动，都富于蓬勃的生机和朝气。

这首诗也体现了诗人写情写景亲切细腻、生动自然的特点。诗人通过他提前起床，对黎明前的一切，先要“一一过目”、“我要看看”，“我要检查”，直到设想她醒来时能够看到他送入她眼帘的一切，充分表达了对心爱的人亲切细腻、无微不至的感情。自然景物的描写也不例外，由于笔触细腻亲切，诗人笔下的花草树木，泉水露珠，都不失其自然的鲜明生动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