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力河

        

·袁 枚·

        孙某作打箭炉千总,其所辖地,阴雨两月,忽一日雨止,仰天见日光。孙喜出舍视之,顷刻烟沙蔽天,风声怒号,孙立不牢扑地乱滚,似有人提其辫发而颠掷之者,腿脸俱伤。孙心知是地动,忍而待之,食顷动止。起视人民,与自家房屋,全已倾圮。有一弟逃出未死,彼此惶急。孙志于于居边者谓弟曰:“地动必有回潮,不止一次,我与汝须死在一处。”乃各以绳缚其身,两相拥抱。言未毕,怪风又起,两人卧地颠播如初。幸沙不昧眼,见地裂数丈,有冒出黑气者;有冒出火光,带紫绿二色者;有涌黑水臭而腥者;有现出人头大如车轮,目䀵睒斜视四方者;有裂而似合者;有永远成坑者。兄弟二人竟得无恙,乃埋葬全家,掘出货物各谋生。先三月前,有疯僧持缘簿一册,上写“募化人口一万”,孙恶其妖言,将擒之送县,僧已立一杨柳小枝上曰:“你勿送我到县,送我塞大力河水口可也。”言毕不见。是年地动,四川大力河水冲决,溺死万余人。
        

〔选自《新齐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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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力河》选自袁枚的《新齐谐》,作者认为孔子所“不语”的怪力乱神“可以与孔子所提倡的文行忠信”并行不悖,于是“乃广采游心骇耳之事,妄言妄听”,“戏编”成此书。《大力河》以记叙为主,叙述中不夹杂议论,完整地叙述了一件事的始末。
        《大力河》语言形象生动,把“地动”这一现象,形象地传达给读者;使读者产生如耳闻其声,眼见其状的感受。作者通过十分简炼生动的描写:“孙立不牢扑地乱滚,似有人提其辫发而颠掷之者,腿脸俱伤”寥寥数言,将地震时人的感觉反应描述得栩栩如生,使人读其如身临其境。
        在谋篇布局上,作者用了倒叙的方式,先写出了事情的经过,然后在文章的最后作者写到疯僧的预言是这个地震的前兆。
        这篇小说虽然文字不多,却把一件事情叙述得完整无缺,首尾呼应。
        《大力河》结构严谨,全文四百余字无一赘述。当第一次地震刚一停,孙某立起看到房屋倒塌,人全被埋在地下,便预言还会有第二次地震,果真“言未毕,怪风又起,”第二次地震又出现了,这时作者只用“两人卧地颠如初”。一句话,把第二次地震的感觉描写出来了,使之读来详略得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