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贺《酬答二首(其一)》

李贺

金鱼公子夹衫长，密装腰鞓剑玉方。

行处春风随马尾，柳花偏打内家香。

中唐政治黑暗，以荫庇而得高官者往往有之。这些人不同于因苦读或奇才而仕进者;他们虽无德能，却仗着祖上的官高禄厚，自己也有品阶在身，因而颇为自得;有的甚至与皇家攀为姻亲甚或不便明言的瓜葛，那就更春风得意了!

“金鱼公子夹衫长”，“金鱼”指金鱼袋。按《通典》，唐制，“三品以上紫衣，佩金鱼袋;五品以上绯(红)衣，佩银鱼袋。”“夹衫”即春衫。言公子而又佩以“金鱼”，可知定是高官后裔，且自身也以荫庇而得三品以上之爵禄;他身着春衫，风度翩翩，衫上的装饰也极端华贵：“密装腰鞓割玉方。”“腰鞓”，皮革制成的腰带;“割玉方”，以美玉割截作方形腰饰。是说他那皮革制成的腰带，密密镶嵌着美玉截成的方形带饰。这两句，既暗示出此人早得高官，又描绘出其装束及腰饰之华贵，唯独只字未提其文才武略及文明之举，可想而知，此位不过是个“金玉其外”的庸才。

但就是这样一个人物，却“行处春风随马尾”;“春风随马尾”五字，生动而深刻，它将世态炎凉、人情世故形象化了;化作了一种可见可闻、且能随春风而流动的意象;它生动地暗示出，公子行处所到，到处都有攀附者笑脸相迎;行处离开，处处都有趋奉者媚态相送;将“拍马”写作“随马尾”，含而不露而又形象之至。

最后的描写更加形象而富有深意：“柳花偏打内家香。”“内家香”即宫中所特制之异香;就连那无知而不成形的飞絮柳花，也闻到宫中所制之异香而飞扑相随。而“内家香”之得来，又暗示出其与宫庭的内在瓜葛。它是由皇帝亲自所赐呢?还是由宫妃或公主暗中私赠呢?诗未明言，这就留待读者自去想象了。

这诗的主要特点是空灵而有谐趣，颇得讽刺诗之神韵。诗人所刻意描绘和讽刺的是一位年少而居高官的公子，但讽刺之意全不明说，而以不即不离之笔，通过景物的意象中透出。这样便使作品具有了“不着一字，尽得风流”的旨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