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尔诗海(节选) [印度]苏尔达斯

耶雪达摇着摇篮

　　　　　

耶雪达摇着摇篮，亲着黑天，哄着黑天，

轻声唱着催眠曲让黑天安眠。

瞌睡虫啊，你快来吧，

来让我的宝宝合上双眼。

你为什么还不来到我宝宝身边?

我的小黑天在对你召唤。

听着催眠曲，小黑天有时合上眼，

有时小嘴还不停地动弹。

耶雪达以为他已经入睡，

她不再给小黑天催眠。

可是小黑天又挣扎着睁开双眼，

于是她只好把催眠曲又唱一遍。

苏尔达斯说： 天神和仙人也难得到的乐趣，

却由耶雪达一个独占。

固执的黑天

耶雪达在院子里抱着小黑天，

指着月亮给他看。

宝宝，你为什么哭啊?

妈妈在为你消灾除难，

看到你，我感到幸福无边。

于是小黑天望着月亮，

用手指着问妈妈：

这个大果子是酸还是甜?

看起来很是好看，

真使人嘴里流涎。

小黑天打定主意，

要母亲把月亮摘下为他解馋。

他这样又哭又闹，使母亲非常为难。

耶雪达说： 我这是干了多大的蠢事啊!

可小黑天哭得更惨。

苏尔达斯说： 耶雪达一再说服固执的黑天，

抬头快把那飞鸟看。

妈，哥哥总是欺负我

妈，哥哥总是欺负我，

他对我说： 你是用钱买来的货，

耶雪达大妈什么时候生过你?

我气不过，

和他散了伙。

哥哥一再说：

你的母亲是谁?父亲又是哪一个?

爸爸皮肤白，大妈皮肤白，

你这么黝黑却是为何?

所有的孩子都拍手大笑，

这都是哥哥教唆的结果。

你只知道打我，

从来不说哥哥。

听了黑天气冲冲的抱怨，

耶雪达乐得前仰后合。

她对黑天说：

大力罗摩是信口开河，

生来就靠撒谎过活。

苏尔达斯说，母亲拿牛群来发誓：

我是你的母亲，你是我生的儿子。

黑天不承认偷吃过人家的奶油

妈，我没有偷吃奶油，

大清早你就叫我去放牛，

到傍晚我一直在林中跑个不休，

天黑了我才往回走。

我年幼小，去取吊篮，

怎么会有那么长的手?

放牛娃都把我当对头，

往我嘴上拼命抹奶油。

妈啊，你是好心人，

难道你把别人的话当了真?

好像你不喜欢我，把我当外人。

你把这披肩和鞭子拿去吧，

这次你又整了我一顿。

苏尔达斯说： 母亲听了不由得开笑颜，

双手连忙搂抱住黑天。

黑天和罗陀见面

黑天溜达到村前，

黄色裤衩系腰间，

手拿陀螺和鞭绳，

头戴孔雀翎编的“王冠”，

身上涂着檀香末，

两耳戴着大耳环，

牙齿的白光胜过闪电。

他慢慢往前走，

来到叶木纳河河岸，

大眼睛姑娘罗陀，

戴着头巾也在那里出现。

她腰间围着裙子，

身上穿着蓝色衣衫，

身后的辫子随风摆。

一群天真美丽、颜色白皙的姑娘跟在她身边。

黑天一见她就着了迷，

两对眼睛互相盯着看。

怀念黑天

自从他远离，

使我感到无限伤悲。

有一天我睡卧在床，

梦见他回到了这里。

他脸上露出微笑，

轻轻挽起我的手臂。

醒来才知是梦境，

可再也无法去寻觅。

我好比失去配偶的鸳鸯水中栖，

看到自己的影儿误作配偶心欢喜，

一阵风来影儿无踪影。

(刘安武译)

【赏析】

《苏尔诗海》是印度中世纪诗人苏尔达斯的代表作品。苏尔达斯是虔诚的印度教徒，年轻时见了当时的宗教大师瓦拉帕，把自己编的歌曲唱给大师听，大师很赞赏，给他进行了宗教洗礼，并要他唱《薄伽梵往世书》故事的诗。于是他就一心一意根据梵语神话传说集《薄伽梵往世书》的故事情节，用印地语的伯勒杰方言加工改作了关于毗湿奴大神的化身黑天的诗歌。这些诗歌的汇编叫做《苏尔诗海》。

《苏尔诗海》最流行的版本是一个1696年发现的手抄本，从19世纪60年代到现在的一百多年时间里，先后印刷出版了数十种全本和选本，大同小异，其中以拿勒斯出版的本子最完整，包括4 936首诗。全诗分为12篇(其中第10篇又分上下两章，实际上是13篇)，各篇所包括的诗篇多少不一，每首诗歌的长短也不一。这近五千首诗歌以抒情诗为主，只有一小部分较长的是叙事诗。《苏尔诗海》中的诗歌不是先写下来后演唱的，而是苏尔达斯唱出来后由别人记录下来的，每首诗都有一个调，可以演唱。在大部分诗歌的最后，苏尔达斯还另外加上两句诗，即“苏尔达斯说”，类似于中国《史记》散文后的“太史公曰”。这两句诗在作品中的性质不尽相同，有时候是发挥，有时候是概括，有时候是议论，更多是用来歌颂神。

黑天的故事在印度《摩诃婆罗多》、《薄伽梵往世书》等许多梵语文学作品中都有提及，且形成了一个传统的故事模式。一千多年来，许许多多诗人就是在这个故事模式下，创作着关于黑天的诗篇，苏尔达斯就是其中之一。他选取了黑天出生、童年、少年这一时期的若干情节，写出了若干组诗，表现了“一个满身泥土的幼儿，一个天真又带神性的儿童，一个活泼顽皮的小淘气，一个虎虎有生气的放牛娃，一个多情而又风趣的美少年”。

印度有评论家将《苏尔诗海》分为三个主题： 一是耶雪达对黑天的慈爱;二是牧童们对黑天的友爱;三是牧区女子特别是罗陀对他的情爱。

《耶雪达摇着摇篮》一诗描写了耶雪达像任何母亲一样，精心呵护着自己的孩子。她温柔地唱着催眠曲，哄着她的小宝宝黑天入睡。诗歌通过一幅普通真实的生活场景，歌颂了耶雪达的母爱。最后“苏尔达斯说”，哄着黑天入睡是连神仙都羡慕的幸事，因为黑天不是普通的孩子，他是神灵的化身。

《固执的黑天》、《妈，哥哥总是欺负我》和《黑天不承认偷吃过人家的奶油》从不同的角度刻画了黑天作为儿童的鲜明生动的形象，赞美了黑天的童真。“固执的黑天”以为月亮是一颗“大果子”，因此打定主义要妈妈为他摘下月亮来解馋;《妈，哥哥总是欺负我》是逐渐长大的黑天在和哥哥相处、游戏过程中，与哥哥产生矛盾，向妈妈告状求助;而《黑天不承认偷吃人家的奶油》，更是表现了淘气的黑天不讲道理，被人告发偷吃了人家的奶油，还振振有词地辩解，说自己够不到放奶油的吊篮，是“放牛娃”把他“当对头”，“往我嘴上拼命抹奶油”。

《黑天和罗陀见面》和《怀念黑天》表现了黑天和牧区女子罗陀之间的爱情。这一主题受到了14世纪著名诗人维德亚伯蒂创作的抒情诗的影响。黑天与罗陀之间的爱情不只是男女之间的情爱，而且体现了人对有形的神明的爱，即女子通过爱膜拜黑天(神)。《怀念黑天》一诗清新生动，情深意切，感人肺腑。

《苏尔诗海》的文学价值并不是在于歌颂了神，而是描写了人格化了的黑天——作为牧童贫民的黑天。苏尔达斯体现的不是黑天的神性，而是活生生的人性。因此苏尔达斯的诗歌几百年来一直受到人民的喜爱。

(凌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