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象 [英国]奥尔丁顿
1
像一只满载嫩绿芳香的果实的平底轻舟，
在威尼斯暗黑的运河上徐徐飘来，
你，噢美艳绝伦的人呵，
驶入了我荒凉的城中。
2
蔚蓝的烟跃起，仿佛
盘旋的云似的鸟儿正在消失。
这样，我的爱情向你跃来，
消失了而又重新出现。
3
当枝头、轻薄的雾霭间
落日只剩了一抹依稀的红，
玫瑰黄的月亮在苍白的天空中，
对于我，这就是你。
4
就像林子边一棵小山毛榉树，
静静伫立，伫立在暮色中，
一阵微飔拂来，所有的叶子窸窣颤抖，
还仿佛惧怕星星呢——
你就是这样静静，这样颤动。
5
红色的鹿高高地奔跃在山上，
它们越过了最后一棵松树。
于是我的欲望和它们一起远去了。
6
风儿吹落的花朵呵，
即刻又为雨水绽开：
同样，我的心为泪水绽开了，
一直等到你回来。
(裘小龙 译)
【赏析】
这是一组意象组诗，通过捕捉自然界一系列瞬间的印象来契合生活中的某种微妙感受。抓拍的景象有动态的、静态的，包含了各种色彩和姿态。作为意象诗歌的奠基人物，奥尔丁顿塑 “象”的功夫堪称一流，他笔下的意象有的空灵缥缈，有的转瞬即逝，有的别出心裁。对于读者来说，这首诗同样是一顿丰盛的“意象大餐”。
第一首诗里，爱情在自然界中对应的“象”是一艘船，很是浪漫。主人公从威尼斯暗黑的运河上看到了心中饥渴的爱情，那是一条“满载嫩绿芳香的果实的平底轻舟”。它驶去的方向有一座“荒凉的城”，这是对爱情饥渴万分的心灵的象征。而轻舟上满载的“嫩绿芳香的果实”也意味着爱情已经开花结果，该到收获的季节了。
第二首诗中，恋情进入了新的阶段，此时恋人间的爱情飘忽不定、难以捉摸，因此，很像那跃起再消失的“蔚蓝的烟”。这缕轻烟以“盘旋的云似的鸟儿”的形状消失了又重现，恰似这个阶段的爱情的形态，如果爱情也有形态的话。
第三首诗里，诗人将两种顺序出现的不同时段的意象并置。诗人以这种独特的意象描述“你”与众不同的特点。对于主人公来说，“你”如此神秘，在心中引起的感受又是如此独特，就像“落日”隐退后，苍白的天空中升起的仿佛还残留“一抹依稀的红”的“玫瑰黄的月亮”。用颜色塑造形象是意象派诗人善用的技法，这些色彩包含着复杂的情感和感受，也最能体现诗人丰富而独特的想象力。
第四首诗里，一颗很普通的“小山毛榉树”成为诗人刻画的对象，诗人着眼于它的姿态“静静伫立”，微风拂来“叶子窸窣抖动”。本来这是很普遍的自然现象，却被诗人用来描写暮色降临，林子边的爱人可爱的姿态：“静静”、“颤动”。“小山毛榉树”此刻已经不再充当传“意”之“象”，它本身就是爱人的化身。
第五首诗里有一道凄美的背影——高高跃起逐渐远去的“红色的鹿”。“红色”是热烈奔放的，小鹿又是灵巧可爱的，“红色的鹿”就是爱人的代名词。爱人远去了，“我的欲望”被热烈的“红色的鹿”带走了。凄凉、遗憾是这一形象此刻在主人公心中引起的感受。
第六首诗里采用了类似中国古诗“兴”的技法，用“雨水绽开”被风吹落的花朵起兴，暗示爱情之花在泪水的灌溉下重将绽放，此刻心灵已经为她敞开，单等爱人归来。“兴”与下文在意义上不一定相关，而这里承担“兴”的自然现象与下文生活中的感情极为相似，以此突出“绽开”的期望。
六首诗分别以一种意象为中心，借自然事物直观形象地表达了细腻的感受和情感。六种意象巧妙连接又组成了一首叙事诗，描述了爱情的不同阶段。奥尔丁顿严格遵循意象派的创作原则，用词简练，每个片断仅用寥寥数语就刻画了一种情感;直接用“象”来传达“意”，不做无谓的评论和阐释。而这一点也令读者颇伤脑筋，有许多意象的含义是多重的，需要读者细细品味。
(乔 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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