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云

        
        宏伟的云山在洛博斯角上空堆积,化成晚
        　霞,在今夜风暴的墙上绘出燃烧的图画,
        　火的峡谷中金色的浪花,大队的天国武士:
        梦在大地凝冻的脑子里聚集——
        天空是这脑子的颅壳——在睡眠的门槛上:
        　可怜的大地,你难道和你的孩子一样
        也被无法克制的欲望折磨着,也得做梦?
        奢望更宏大的风暴,更壮观的战场,更陡
        　峭的山峰,更晶莹的水流,更自由的
        火焰,在这不可能的海岬上?……就象一
        　个可怜的姑娘
        希望她的爱人更高大,更英俊,而她自己
        　有金色的秀发,
        她梦到一切如意,在冰冷的床上,当天甫黎明。
        梦是美的;形式的奴隶也是美的。我开始相信
        一块石头是比许多美景更好的枕头。
        

(赵毅衡 译)

        傍晚时分的云霞多么优美:红云堆积,象一幅“燃烧的图画”,还有“火的峡谷”、“金色的浪花”、天国武士来往穿梭……然而,在诗人看来,这是一场梦,它所映照的是一个幻化的人世,又是一个真切的现实。人们被“无法克制的欲望”所折磨,他们渴望着一切,包括“风暴”、 “战场”、 “山峰”,包括“水流”、 “火焰”。然而,在事实上,这一切都是不可能的,就象一个姑娘的一场美梦,幻想自己的爱人“高大”、 “英俊”,并且她自己也满头都是“金色的秀发”。梦是美好的,但是,当黎明到来,一切都成为泡影,一切都还是原样。
        杰弗斯借晚云的美景抒发了自己对现实、对人生的认识。他反对贪欲,反对希望和幻想,主张睁开眼睛,审视眼前这个真实的世界,因为梦的美好只会带来清醒后的失望,人生、社会本身就是一场梦;美,只是一种人为的象征。他要求人们不要再对现实抱任何追求。这是美国这个花花世界在诗人心灵上投下的阴影,也是诗人把握生命的一种方式。诗的最后一行“我开始相信/一块石头是比许多美景更好的枕头”,看似滑稽,甚至荒唐,但是,它实质上是诗人的人生态度的最高概括——现实比梦好。在另一首诗中,诗人曾有过“文明是一种旋生旋灭的疾病”的慨叹,这是导致诗人这种人生态度的根本原因。同杰弗斯的许多其他诗作一样,《晚云》所抒发的仍然是一种对现实人生的一种宿命论的认识。
        全诗意象丰富多彩,色泽绚丽,这一切与诗中所流露的悲观情思正好构成一对矛盾,诗的艺术特色也正好从中体现出来了。两相对应,更见诗人浓郁的诗情,这是诗的内容与形式的一种独特而又和谐的结合,体现了杰弗斯不落俗套、刻意求新的诗歌艺术追求。

(蒋登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