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里西亚的森林 [捷克斯洛伐克]贝兹鲁奇

西里西亚的森林，我的森林，你们和我一样!

在你们的树干和树枝上挂着忧伤，

你们痛苦地注视着，你们严厉地注视着，

像我的思想，像我的歌唱。

在夜里，在雾里，落着你们的针叶，

仿佛被奴役的民族呀眼泪汪汪。

人们按照维也纳的命令^①把你们砍倒，

你们正在缓慢地消逝，你们正在悄悄地死亡!

你们沉默着，你们死亡着，虎尾枞的海洋，

你们是无尽的，无尽的，西里西亚的忧伤!

(劳荣　译)

注释：

① 维也纳是奥地利的首都。那时捷克斯洛伐克的国土(波希米亚、摩拉维亚和西里西亚)也属奥地利统治。

【赏析】

这首诗作是贝兹鲁奇的代表作品之一，感情强烈而内敛，基调深沉而忧郁，读之拨动每一位读者的心弦。在分析这首诗作之前，我们先来了解一下这首诗歌的出处以及诗人所一贯追求的艺术旨趣。

此诗收录在诗人的著名诗集《西里西亚之歌》之中。《西里西亚之歌》是一部现实主义诗歌的典范性作品，主要反映了19世纪末20世纪初，捷克人民反对异族压迫争取民族解放的时代特征。贝兹鲁奇以卓越的现实主义手法刻画了这种历史图景，其中所贯穿的思想意蕴给捷克人民带来了新的战斗激情。因此，这部诗集一经发表就在国内引起巨大反响。正如有些论者指出的那样，在捷克文学史上，“它的出现仿佛是一道破晓而出的曙光，照亮了黑暗浓重的捷克大地;它又仿佛是遭受民族压迫和阶级压迫的捷辛地区上空的一声惊雷，震撼着灾难深重的贝斯基迪群山”。鲁迅在《近代捷克文学概观》一文中这样说道：“培士卢支(即贝兹鲁奇，笔者注)用了阿斯忒劳的矿工的心血来著书，那诗如工人的沉重的锤击落在心情上——粗鲁的真实，那描写确可以由翻译震耸了勖垒斯矿山的主人。”如果我们注意到整部诗集的这些思想特征与艺术格调，就比较容易理解和把握《西里西亚的森林》。

诗歌的第一部分，诗人以一个生动的比喻开篇，直抒胸臆。虽然落笔在虚处，但却扎扎实实。西里西亚的森林广袤无垠。诗人以此作为寄情和倾诉的对象，境界广阔，意象丰富。同时，也使诗在整体运思上显得巧妙自然，读之让人有浑然不觉之感。诗人写道：“西里西亚的森林，我的森林，你们和我一样!”但是，此时“在你们的树干和树枝上挂着忧伤”。诗人从一开始就把自己与西里西亚的森林紧紧融合在一起，感受着同样的命运。它们就好比我们自身，它们就是西里西亚的人民。对人民命运的关注是贝兹鲁奇所一贯追求的理想。他为平民百姓代言，用诗歌动员一切力量去拯救和解放被压迫、被剥削的西里西亚人民。因为，此时此刻故乡的人民和“我”一样在“痛苦地注视着，严厉地注视着”，在经历着同样沉重的苦难。

在这部分的最后两句，诗人写道：“在夜里，在雾里，落着你们的针叶，/仿佛被奴役的民族呀眼泪汪汪。”在这里，我们应该注意到诗人在修辞手法上的特点。首先是象征的手法，“夜”和“雾”，既是一种真实的自然环境，也是一种象征性的虚写，来隐喻捷克人民所遭受的黑暗统治。其次，我们还注意到另外一个巧妙的比喻，就是诗人用掉落的针叶来比喻人们流下的泪水。这个比喻新颖独特，形象生动，有力地深化了诗人心中深藏的情感。

在诗歌的第二部分，诗人继续对西里西亚的森林进行刻画：“人们按照维也纳的命令把你们砍倒，/你们正在缓慢地消逝，你们正在悄悄地死亡!/你们沉默着，你们死亡着，虎尾枞的海洋，/你们是无尽的，无尽的，西里西亚的忧伤!”此时，我们不禁要问： 这些被砍倒的森林为什么会成为西里西亚无尽的忧伤?那些被砍伐的森林就是代指被统治者所戕害的人民，他们纷纷倒在刽子手的屠刀之下。在全诗结尾处，诗人以有力的笔触深刻揭露和控诉了维也纳统治者残暴的行径，呼唤捷克人民面对压迫者勇敢地抗争。

贝兹鲁奇是一位具有高超艺术技巧的诗人，他善于把充满激情的自由体诗句与韵律规则的、带有民谣色彩的诗歌形式结合在一起，追求一种完整而精巧的形式。比如这首诗作，结构简洁整饬，语言凝练生动，明白晓畅。诗人内心涌动的真挚而深厚的情感在这短短的十行诗之中舒缓地流泻出来。

贝兹鲁奇的诗歌在捷克深受人民的喜爱，对整个捷克国内的诗歌创作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在他去世之后，正如当时的捷克斯洛伐克作家协会在讣告里所说的那样：“当我国人民在自由的祖国建设新生活的今天，他的《西里西亚的森林》仍然鼓舞着我们。作为一个人，贝兹鲁奇是死了;作为一个诗人，贝兹鲁奇仍然活着，永垂不朽!”

(李　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