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发

〔法国〕 古尔蒙

西蒙娜，在你头发的密林里，

具有一种绝大的神秘。

你带有干草的气味，你带有

栖息过野兽的万头的气味;

你带有皮革的气味，你带有

刚被簸过的麦子的气味;

你带有木柴的气味，你带有

早晨供应的面色的气味;

你带有沿着倒塌的墙

开放出的花朵的气味;

你带有树苗的气味，你带有

被雨洗过的常春藤气味;

你带有在日暮时割下的

灯心草和蕨类的气味;

你带有冬青、青苔的气味;

你带有在篱荫脱掉籽实的

枯萎发黄的野草的气味;

你带有金雀花，荨麻的气味;

你带有苜蓿、牛奶的气味;

你带有茴香、茴芹的气味;

你带有核桃的气味，你带有

摘下的，熟透的果实气味;

你带有开着满树之花的

柳树和菩提树的气味;

你带有蜂蜜气味，你带有

掠过牧野的生活的气味;

你带有泥土、河川的气味;

你带有爱情和火的气味。

西蒙娜，在你头发的密林里

具有一种绝大的神秘。

(钱春绮 译)

古尔蒙，法国作家、评论家。1883年进入巴黎国家图书馆工作。1890年与友人勒纳尔等合作创办《法兰西信使》杂志。1891年因发表一篇题为《爱国主义这小摆设》的文章就被认为反对爱国，被迫辞去图书馆的职务。他的文学作品有诗歌《拙劣的祷词》、《西蒙娜》《一颗童贞的心》等，哲理剧《里利特》及《老国王》等。但其主要成就在评论方面，他是法国象征派的权威批评家之一，学识渊博，文风清丽隽永，为正统派的评论家朗松所赞许。他作为象征派的权威批评家，象征的手法的运用在他的作品是非常有特色的，《头发》便是他为数不多的诗作中，颇有特色的一首。

这首诗在形式上是非常别致的，作者把“西蒙娜，在你头发的密林里，/具有一种绝大的神秘”这两句话作为两个单独的部分，用在诗的开头和结尾，语言的反复，在情感意义上却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感受。诗的主体部分是不同气味的意象的叠加和反复，诗句或长短结合，或整齐划一，使相同字的反复出现不显得单调枯燥，更有利于诗人感情的宣泄。

这首诗最主要的特色是，诗人在抒情诗中淡化了抒情色彩，用客观的语气，平淡地进行描写，而且诗中的意象似乎又是散乱无章的。而感情被诗人深藏在平淡的描写之中，只在最后一句露出一点给读者追寻的线索：“你带有爱情和火的气味”。诗人所采用的意象不是视觉的，也不是听觉的，而是嗅觉的，嗅觉在没有很近的距离的时候是很难获得的，由此我们可以推测出诗人与恋人一定是互相依靠得很紧，很亲密，同时嗅觉在骚动中也是很难获得的，由此我们可以想象这首诗应该是诗人与恋人相会时火一样激情的喷发。面对着爱人如云的秀发，诗人心底涌起的爱意竟使他感到惶恐，心中的爱意又怎么能压抑，可为了不那么轻易地就吐出那个神圣的字眼，诗人或许会用手捧起爱人的头发，深情地呼吸着爱的空气，诗人便从爱人头发的气味说起，可是诗人的诗句没有离开生活，劳动的田园。诗人发挥他丰富的想象，把姑娘的生活分成若干个场景，从这些场景中我们可以看到诗人对爱人勤劳品德的赞美：姑娘要为家人准备饭菜，收集柴草;管理果园、耕种庄稼;割草、放牧、挤奶、放蜂都是姑娘牧野生活的一部分。爱美是姑娘的天性，一朵野花，雨后的常春藤都让姑娘为之留恋。诗人用他特有的语言描绘了姑娘生活的环境：这里有森林、河川、田地、果园，完全是一个美丽的庄园，特定的生活、特定的环境造就出的姑娘定是一个天生的尤物，可以想象得出这是怎样一位热情、勤劳、聪明、美丽的姑娘，单是头发便使诗人如此冲动，怨不得诗人要说：“你带有爱情和火的气味”。诗人再一次重复“西蒙娜，在你头发的密林里，具有一种绝大的神秘”。此时已经过诗人的表白，姑娘一定不会让他失望，诗句的重复应该是亲昵的戏语了。

这首爱情诗没有连续的感情的面的描写，有的只是断断续续的点，看起来似乎没有条理，但这些点像夜空中的星，只要读者发挥想象力，不难在头脑中构成一个个完整的星座。这样写诗不仅可以省略大段的文字，且使诗作显得意境深邃，不愧是象征派权威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