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歌 [德国]克劳狄乌斯

月亮已经出来了，

金色的星星照耀，

在天上闪着亮光;

森林黝黑而无语，

一片奇妙的白雾

袅袅地升到牧场之上。

世界是多么寂静，

朦胧的夜幕降临，

何等亲切而可爱，

仿佛寂静的房间，

整个白天的忧烦，

你会在睡梦之中忘怀。

你见月亮在那边?——

你只看到了半边，

它可是圆而美丽!

我们常非常自信，

嘲笑好多的事情，

其实是由于我们弱视。

我们傲慢的世人，

实是可怜的罪人，

知道的非常有限;

我们编许多空想，

使尽了许多伎俩，

离开目标却更加遥远。

上帝，全靠你恩赐，

不能信无常之事，

不能满足于虚荣!

我们要天真烂漫，

在世上，在你面前，

像个善良快活的儿童!

请借温和的死亡

带我们离开世上，

脱离一切的痛苦!

等你领我们前往，

让我们进入天堂，

你，我们的上帝，我们的主!

凭着上帝的圣名，

请躺下吧，弟兄们;

傍晚的空气清凉。

上帝!请免予惩处，

让我们安然睡去，

还有我们患病的街坊!

(钱春绮译)

【赏析】

克劳狄乌斯的诗作大多反映农民和小市民阶层的生活，语言质朴清新，易于为大众接受。而在德国诗歌史上，最受公众欢迎的关于日月星辰的诗歌是马提亚斯·克劳狄乌斯谱写的《晚歌》，这是一首融合了自然诗和宗教诗特征的民歌，清新朴素的语言加上舒尔茨等人的谱曲让这首诗歌广为流传。整首诗歌共有七个诗节，是传统的六诗行、每两行押尾韵的德语诗歌，押韵韵脚为a a b b c c式。

诗歌可以明显的分为两个部分，在开头两个诗节中，是纯粹的夜月静谧安宁的自然描写。第三个诗节开始，诗人借用月亮的意象将笔锋不着痕迹地转向了宗教诗。月亮、星星、森林和白雾都是自然诗歌中经常使用的意象，奇妙、寂静、亲切、可爱的它们共同组成了一个可以让人忘却“白天的忧烦”的安乐之境。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仍然是月亮意象的使用。千百年来，古今中外的抒情诗人们都对月亮“情有独钟”，借助月亮意象传达了丰富多彩的个体和人类共同的思想情感。不同于中国诗歌中月亮传达的思乡主题，月亮在西方诗歌中更倾向于表现人类共同的忧伤和孤独的情感。在这首诗歌中，这种情感也同样借由月亮这个意象予以传达。德语中，月亮是一个阳性名词，诗人却习惯地将他作为阴性的个体来加以看待。但是，对于“圆而美丽”的月亮，无知的我们却看到了它的一半而沾沾自喜，而忘记了它的浑圆的本质。由此，诗人将现在人类傲慢无理、自满弱视的缺陷加以揭示，因为无力自救，只能转而求助于全知全能的上帝。在诗歌的后半部分，诗人虔诚地歌颂了“我们的上帝，我们的主”。

这里，我们要简要介绍一下这首诗歌的写作背景。诗人生活的时代是第一次工业革命时期，在这个世界，器械和它的喧哗代替了过去泥土的芬芳和宁静，人们被迫或者自愿地被带入了一个陌生的世界。而在诗歌写作的前三年，由于诗人的二女儿染疾而逝，诗人受到朋友的影响成了一名虔诚的信徒。在诗人的眼中，人类由于无知，导致盲目的自信，编织空想，使尽伎俩却南辕北辙，这是何等悲哀的事情。而只有仁慈的上帝才能拯救人类，笃信上帝，抛却伪装，还原为天真烂漫的儿童才能安享上帝的恩赐。凭着上帝的圣名我们才能免予惩处，安然入睡。在工业革命的背景下，这首诗继承表现了宗教诗歌的主旨。值得一提的是，作者面对女儿的早逝产生了宗教观照下的独特的死亡意识。死不再是痛苦和可怕的事情，而变得温和与令人向往，它是脱离痛苦的，进入幸福天堂的途径，人们在另一个世界中得以重生，没有离别，没有哀怨，也不再孤寂，不再忧伤。我们完全可以回复到诗歌开头所营造的静谧之境。

自然的纯然流淌使得宗教气息浓厚的《晚歌》不再高高在上而变得如此平易近人。也难怪会深受普通群众的喜爱了。

(沈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