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静的夜晚 [西班牙]莱昂

我仰望天空

镶嵌着无数的星光，

我注视地上，

一片夜茫茫，

沉浸在梦幻和遗忘。

爱情与悔恨

唤起我胸中深深的惆怅;

两眼涌出泪水

宛似喷泉在流淌;

终于用痛苦的声音言讲：

“伟大的建筑，

明亮美丽的庙堂：

我的灵魂为了你的高尚而生，

可在这低矮黑暗的牢房

它为何遭受如此大的祸殃?

是什么致命的谬误

使感觉与真理如此疏远?

竟忘却并失去了

你神圣的榜样，

去追寻渺茫的阴影、虚伪的善良?

人不顾自己的命运，

完全沉溺于梦乡;

苍天在

静悄悄地旋转，

盗窃他生命的时光。

人类啊，醒来吧!

请注意对你们的损伤。

难道那些以无限的善良

缔造的不朽灵魂

会以阴影和欺骗使生命延长?

啊，抬起你们的眼睛

仰视永恒的上苍：

你们会嘲笑

献媚取宠的生活的荒诞

以及它无限的恐惧和期望。

与伟大的苍穹相比

低矮僵硬的地面

难道不是微小的圆点?

无论过去、现在、还是未来

天上的生活更加美满。

谁若将那些永恒的发光体

构成的伟大的音乐会凝望，

注视它们真实的运作，

其步伐的比例是如此和谐

却又各不一样：

月亮在怎样

转动银轮，在她的后面

智慧之光如雨从天降，

潇洒的爱神紧随在后面

多么美丽，多么明亮;

高傲血红的战神

前进在另一条路上，

而温和的朱庇特，

诸多的财富围绕在他身旁，

天空由于他可爱的光线变得晴朗;

黄金岁月的父亲，

农业之神，环绕着峰巅上;

在它的身后，合唱队

闪光的群体

分享着它的珍宝和光芒^①：

是谁在将这些观望

并发现了地球的肮脏，

但却既不呻吟也不叹息

而是去打破囚禁灵魂的牢房

并使灵魂摆脱这些财富的捆绑?

欢愉在这里居住，

和平在这里称王;

崇高的爱神在这里

富丽堂皇的宝座上，

置身于光荣和快乐的中央。

无限的美好

在这里尽情地展现，

纯洁的光芒在这里闪亮，

这里从没有夜晚;

永远是鲜花盛开的春光。

啊，名副其实的田野!

啊，真正芬芳秀丽的草场!

多么富饶的矿山!

啊，令人迷恋的胸膛!

幽深的山谷，无限的财富在那里蕴藏!”

(赵振江译)

注释：

① 从“月亮在怎样转动银轮”开始，诗人列举了一系列的天体： 智慧之光指水星(Mercurio);爱神指金星(Venus);战神指火星(Marte);朱庇特指木星(Jupter);农业之神指土星(Satumo)。

【赏析】

莱昂所创作的抒情诗，有反映贺拉斯式归隐思想的《退隐的生活》，有表现柏拉图和毕达哥拉斯式情趣的《致弗朗西斯克·萨利纳斯》。作为神秘主义者，他还写了宗教和神秘主义题材的《在升天节》，创作了哲理和历史题材的《塔霍河的预言》。这些诗歌都非常凝炼，丝毫没有人工雕琢的痕迹。

莱昂还创作了不少优秀的散文，题材也比较广泛。另外他用拉丁文发表了一些著作，并翻译了维吉尔、贺拉斯等人的部分古典作品。莱昂曾受到塞万提斯和洛佩·德·维伽等的极力推崇，并被后人称为“西班牙抒情诗歌之王”和西班牙文艺复兴时期最杰出的代表作家。

作为“西班牙抒情诗歌之王”，这首诗歌可以说是他的代表作品之一。“宁静的夜晚”就已经奠定了本诗的情境和基调： 诗人在一个夜晚仰望星空，赞叹自然之美，又生发出对世俗人世的无限感慨，充满了神秘主义的气氛。

全诗共16个诗节，每节5诗行。古今中外，多少文人墨客在万籁俱寂的月夜或抒发自己对大自然的感怀，或悲叹人世的苦短，留下了不少文坛佳话。在第一诗节，诗人展示的情境与我国唐代大诗人李白的《静夜思》是何其相似!“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李白将对故乡的思念，化为寄情明月之举，这种思亲之情就在这一“举”一“低”中表达了出来。而在这里，莱昂的愁思不是因此思念遥远的亲人，而是对现实人类的命运进行思索，这就为下文情感的进一步抒发作了铺垫。

第二诗节，诗人极写悲痛万分的心情，他极端矛盾： 一方面他有着伟大的理想和抱负，渴求真理和光明;但另一方面，现实的无奈又不容他施展自己的才华和抱负。在这种“爱恨交加”的状况下，诗人极度苦闷和压抑。

接下来诗歌采用戏剧独白的方法进一步表明了诗人悲愤的原因。他向着广袤无垠的宇宙大声地呼号，这里“黑暗的牢房”所指的是容纳人的灵魂的躯体，躯体将灵魂紧闭，使其得不到安抚而痛苦万分。

从第四诗节开始，诗人更是从自然转入人类的处境，并由此陷入了玄想。现实存在的不切实际的幻想在诗人看来是危险的，他虽然能暂时抚平创伤，但是却是虚妄的。诗人因此发出疾呼，要求在梦幻中的愚昧的人们清醒过来，在有限的存在中能够打破种种锁链，实现人类的自由。在最后三个诗节中，我们能够感受到一种类似于叶芝的对理想世界向往的诗歌立场。先前的忧郁、感伤的情感基调在这里已经消失了。宁静的夜空和璀璨的反省，是光明和美好事物的象征，是我们在凡世的向往和追求，那里充满了欢愉和爱情，幸福和荣誉。在诗人所营造的这种柔和的气氛中，读者无不感到安慰、平静，也让现实中挣扎的人们备受鼓舞。

(汪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