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珝《江行无题(其七十二)》

钱珝

秋寒鹰隼健，逐雀下云空。

知是江湖阔，无心击塞鸿。

谪迁途中，诗人心理深层老徘徊着失败的阴影，潜伏着弱者的哀伤。因而，雀被鹰逐，这常见的自然现象，便引出一番人生感慨。

诗歌前幅突出强者之强。从“健”到“下”，本已见出鹰隼体格之强壮有力，神态之悍猛凶狠，动作之速飞善袭，再加上“云空”二字，更强化了居高凌下、俯冲直取的气势。“寒”字言秋气之肃杀，也分明透露出作者望而生畏的感受。尽管他不愿写弱者受害的惨状，但凄厉的雀鸣却直揪其心，也揪着读者的心。

自然界弱肉强食的悲剧勾引起诗人对人生悲剧的联想。社会上军阀混战，强取豪夺，祸国殃民。名利场尔虞我诈，“等闲生险易”(其六十四)，祸福莫测。作者“憔悴异灵均，非谗作逐臣”(其二十)，在武昌就“好事忆陶公”(其五十六)，到庐山又疑“犹有六朝僧”(其六十八)，如今目睹鹰隼逐雀，更使他感悟到官场路窄，江湖远阔。当年，范蠡为远害避祸，乃乘偏舟，浮于五湖。诗人身在扁舟中，发出垂钓江湖之感慨，颇为自然。

末句紧承“江湖阔”而出。“击寒鸿”上应“逐雀”，使首尾绾合。“无心”表现出对弱者受害的同情，也是一种自怜心理。就深层意蕴而言，它含着对世俗角逐的厌弃。作者已有江湖之志，当然无意于此了。因为他不愿为“雀”为“鸿”，更不屑于为“鹰隼”。

历史上有各种各样的江湖之心。李白为人格的自由独立而“散发弄扁舟”，陶潜为人与自然的融合而“采菊东篱下”，钱珝则为远祸而生江湖之意。这种典型的退缩意识，在生逢乱世的文人中颇具代表性。尽管其境界与陶李相去甚远，但却不乏认识价值。它像三梭镜一样折射出唐末社会的动乱和腐败，以及由此而造成的心灵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