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渴望着

〔古巴〕 何塞·马蒂

我渴望着回到我

和情人去过的角落，

那时只有她和我

在那里踏浪、嬉乐。

只有她和我，

她和我，

由两只小鸟陪伴着;

它们突然警觉，

躲进了阴暗的洞穴。

她的双眸一直望着，

那一对小生命多么快活，

她手中拨弄着女花匠赠给她的

红色的百合。

她用自己的双手，

摘下芳香的忍冬，

那朵凤仙多么高雅，

那朵素馨宛如一颗银星。

为献殷勤凑到眼前，

我要替她打开阳伞;

可是她说：“且慢，

今天的太阳我很喜欢。”

“我从未见过这许多的橡树，

如此挺拔，如此高尚;

耶稣基督一定住在这个地方，

你看有那么多的教堂。”

“我知道我未来的小女，

将到此地来领圣体，

我将给她穿上银色纱衣，

宽沿礼帽一戴，倍添容仪。”

从阳光下来到树荫里，

我们紧紧地吻在一起;

此时传来教堂的乐音，

三拍的节奏依依稀稀。

如今我要故地重访，

只当她不曾存在一样;

回到那静静的冰湖之上，

去分担小船龙骨的忧伤，

抚摩那无言以对的小桨。

(孟继成 译)

何塞·马蒂(1853—1895)，古巴民族英雄和杰出诗人，政治活动家，一生致力于古巴民族独立事业。1882年出版第一本诗集《伊斯玛埃利约》，其它主要作品有诗集《自由的诗》、《纯朴的诗》，小说《不祥的友情》等。他的诗歌创作，既有传统诗歌的影响，又带有现代主义的色彩。

何塞·马蒂不仅是位杰出的诗人，还是古巴著名的政治活动家和民族英雄。为了民族的解放事业，他一生历经坎坷，他曾遭受过六年牢狱之灾，又曾两次被流放到西班牙，但是他从未放弃过斗争。1895年5月，他在指挥反殖民者的战斗中光荣牺牲，把自己的全部精力和整个生命都贡献给了祖国的解放事业。

《我渴望着》这首诗是诗人在流放期间创作的一首杰出的爱情诗。诗人在诗中追忆了过去的一段爱情经历，寄托对心爱姑娘的深切怀念，同时又表达了诗人渴望回到祖国的迫切心情。全诗共九节，前八节生动地展现了诗人与姑娘真诚相爱的情景。那是在诗人的祖国——古巴的美丽田园风光之中，诗人与心爱的姑娘在海边追逐、嬉乐，身边还有两只快活的小鸟陪伴，更为这对幸福的恋人凭添了几多欢乐气氛。从姑娘采摘芳香花草的动作中，又透露出姑娘的活泼、温柔与可爱。这对恋人相亲相爱，共同憧憬着幸福美好的未来。然而，由于诗人在反对西班牙殖民者的斗争中被捕入狱，又被流放到异国他乡，已经成熟的爱情便被迫中断了。若干年过去，流放在外的诗人已成长为民族解放斗争的革命党领袖，在准备带领军队打回故乡的时候，追忆起这段往事，写下这首感人至深的诗篇。诗的后一节与前八节正相对照，诗人以忧伤的语调，描述设想回到故乡后的情景：“如今我要故地重访，/只当她不曾存在一样;/回到那静静的冰湖之上，/去分担小船龙骨的忧伤，/抚摩那无言以对的小桨。”景物依在，人事已非，怎能不令诗人心绪惆怅!为了祖国的独立，诗人不仅身陷囹圄，还失去了心爱的姑娘，诗人的献身精神，令人油然而生敬意。

在诗歌创作上，何塞·马蒂以反西班牙的传统影响，提倡新诗风而闻名，被称为是拉丁美洲现代主义诗歌的先驱之一。他以革命的激情和创新精神，既大胆地反对西班牙“贡戈拉派”的玩弄词藻、故弄玄虚和装腔作势的风格，也坚决抵制西班牙宗教文学的口号连篇，缺乏真情实感的说教写法。他以朴实无华的笔调进行创作，以真挚自然的感情影响读者，在《我渴望着》这首诗中，正体现了他这一风格。如诗歌的首节：“我渴望着回到我/和情人去过的角落，/那时只有她和我/在那里踏浪，嬉乐。”短短四句，不但其自然地把读者带进了古巴的美丽的田园风光之中，而且，又抒发了诗人对姑娘的挚爱和对祖国的一片深情。诗句简洁朴实，没有丝毫造作，却又十分生动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