悼念彼特拉克 [意大利]薄伽丘

如今你已离去，我亲爱的先生，

到上帝选定的那个地方，

那里，每个人都一模一样，

在离开这邪恶的世界后栖身。

如今，你能经常随你的心，

把亲爱的劳拉看个欢畅，

那边，菲亚美塔^①，我美丽的女郎，

在上帝面前，与她同坐同行。

如今，你与西努契、齐诺^②、但丁，

共同生活，稳稳地永远在一起安息，

观看我们不了解的事物。

唉，在飘零的世界我倘能叫你高兴，

把我带到你的身后，那里我可以

高兴地看到第一个燃起我爱火的少女。

(钱鸿嘉译)

注释：

① 菲亚美塔： 系薄伽丘恋慕的对象。

② 齐诺·达·比斯托亚： 14世纪意大利著名抒情诗人，与但丁、彼特拉克交谊甚厚。

【赏析】

大家都知道意大利的人文主义者薄伽丘是一个写故事的能手，他创作的《十日谈》被称为“人曲”以与但丁的《神曲》相媲美。他在小说创作方面的巨大成就往往使人忽略薄伽丘也是一位诗人，一位才华横溢的诗人。薄伽丘与彼特拉克两人在1350年相识，此后交往密切，结下了深厚的友谊，薄伽丘后来的创作也深受彼特拉克的影响。

意大利是文艺复兴运动的发源地，人文主义思想在但丁的作品中已露端倪。在他之后出现的彼特拉克和薄伽丘更是把意大利的人文主义运动推向了顶峰。这三位大师被称为佛罗伦萨文坛上的“三杰”。从中我们可以看出他们之间的影响、传承和发展的关系，尤其是在彼特拉克之后，薄伽丘将其开创的意大利人文主义文学发展到一个新的高度。作为人文主义的先驱，彼特拉克以其在诗歌上的非凡造诣为后世留下了大量的作品，尤其是那部享誉至今的《歌集》，诗人以丰富的想象力、真挚的情感和绚丽多彩的笔触，抒发了内心炽热的爱情，艺术感染力很强。诗歌大胆地冲击了中世纪的禁欲主义和神学思想，在内容和形式上为欧洲的抒情诗开辟了道路，特别是进一步发展和完善了十四行诗这一诗歌形式，许多著名诗人都从他的诗歌中吸取养分，所以彼特拉克可谓“诗人中的诗人”。

本诗是薄伽丘在彼特拉克去世之后写的一首悼念诗，节奏平缓，语调低沉，抒发出诗人幽幽的哀伤，足见两人之间深厚的友谊。但是本诗的一个显著特点就是诗人并没有对死者的离开表现出悲痛的心情，反而对死者能够到达的另一个世界充满了羡慕和向往之情。诗中以三个“如今”开启每个描写片段，彼岸世界有红尘俗世中所没有的很多东西，那里有平等、自由、友谊和没有顾忌的爱情。诗人设想了三个场景来描写“上帝选定的那个地方”，首先，“那里，每个人都一模一样，/在离开这邪恶的世界后栖身”。那个地方人人平等，没有等级之分，所以也没有斗争和迫害。其次，那里没有人世的诸多顾忌和羁绊，可以自由地表达自己的爱情，与心爱的人快乐厮守，“能经常随你的心，把亲爱的劳拉看个欢畅”，诗人钟情的美丽女郎也在那里，所以他也渴望能够“在上帝面前，与她同坐同行”。第三，在彼岸，“你与西努契、齐诺、但丁，/共同生活，稳稳地永远在一起安息，/观看我们不了解的事物”，先我们而去的那些伟大的诗人都去了彼岸世界，所以只有在那里才能与他们相见，再续深厚而伟大的友谊，一起品味诗歌，探讨思想。所以彼岸世界是那么令人向往，诗人也渴望离开这让人无可留恋的“飘零的世界”，到上帝选定的那个地方享受自由和爱情，“那里我可以/高兴地看到第一个燃起我爱火的少女”。与其说这首诗是诗人对彼特拉克的去世的哀悼诗，不如把它看作是对在天堂的彼特拉克表达祝福的诗歌，诗人希望天堂果真是一个自由幸福没有痛苦的地方，他希望在遭遇人世间许多的折磨和坎坷之后，彼特拉克能够享受诗人一直向往的自由世界的种种美好。

彼特拉克离开了人世，薄伽丘对这位导师和朋友的离去深感悲痛，精神上受到很大的打击。就在彼特拉克去世的第二年，薄伽丘果然追随他去了那个充满自由的彼岸世界，我们希望他们在那里“稳稳地永远在一起安息”。

(王雪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