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失约

〔英国〕 托马斯·哈代

你没有来，

而时光却沙沙地流去，使我发呆。

倒不是惋惜失掉了相见的甜蜜，

是因为我由此看出你的天性

缺乏那种最高的怜悯——尽管不乐意，

出于纯粹的仁慈也能成全别人，

当指盼的钟点敲过，你没有来，

我感到悲哀。

你并不爱我，

而只有爱情才能使你忠诚于我;

——我明白，早就明白。但费一两小时

使除名义外全然圣洁的人类行为

又为何不增添一件好事：

你，作为一个女人，曾一度抚慰

一个为时光折磨的男人，即便说

你并不爱我。

(钱兆明 译)

这首诗描写了恋爱男女因一次相约而女子未来，使男子因热烈的爱情而产生的失望、哀伤、痛苦、怨恨、怀疑、祈求等多种复杂而矛盾的悲凉凄楚的感情历程。全诗感情浓郁，格调凄婉，结构严整，气脉连贯，音韵谐和。

全诗共有两节，每节八行。第一节描写了热恋中的男子很早就来到赴约地点，开始焦急地等待意中人的来临。作者用“时光沙沙地流去，使我发呆”暗示出等待的时间之长，甚至等到了“发呆”的程度。这一方面体现了男子对爱的忠诚与渴求，另一方面也说明了男子因对方失约而产生的头脑麻木或失去知觉的感受。这是痛苦、是失望的折磨，继而使他产生怨恨、责备，甚至愤懑的情绪。尽管说“不是惋惜失掉了相见的甜蜜”，但字里行间却仍然流露出对这种甜蜜的渴望。因为失去了这种甜蜜，他才怨恨，责备她没有“那种最高的怜悯”，不能“出于纯粹的仁慈也能成全别人”的天性。事实上，他正是希望她有这种天性。因此，他仍然继续等待，一直等到“指盼的钟点敲过”，相爱的人终于没有届时赴约，他彻底地失望了，他感到了透骨的悲哀。这一节，用开头的第一句“你没有来”给本诗定下了基调，以后所有的思想变化都由此而产生。

紧接着，诗人在第二节进一步描写了一次失约给男子的打击，从而使他产生更加迫切相见而产生的极端想法。第一句“你并不爱我”，既与上一节的“出于纯粹的仁慈也能成全别人”相呼应，符合此时的他的情感变化，同时，又引出下文，使他因未见到心上人而更加愤闷，因此，因感情发展到了极端而产生了极端的，甚至是相反的心理：“你并不爱我”，“——我明白，早就明白”，这是一种假设，一种猜测，一种因爱情没有得到呼应而产生的恼恨的心情。实际上，这是因为长时间的等待而另人失望的结果发生后，使他感到悲哀，感到失望，进而责怪她并不爱他，表现了他怕得不到被爱的恐惧和担心。然而，从骨子里，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不管她爱与不爱，他们仍希望得到她的怜悯，她的抚爱，不管是不是爱情。他对她的爱几乎达到了近于祈求的地步：你虽然不爱我，但只要你出于善良的天性，出于“全然圣洁的人类行为”而“增添一件好事”，再一次抚慰”一个因时光折磨的男人”，“即便说你并不爱我”，我也心满意足了。诗写到这里，读者才明白，这是一次偶然失约，正因为这样，陷入爱情旋涡中的男子因此而产生种种矛盾而复杂的情绪：期待与失望、痛苦与甜蜜、怀疑与信任、责备与谅解、祈求与自尊，等等，错综复杂地交织在一起。

总之，这首诗通过对热恋中的男子因女方一次失约，产生了得不到被爱的恐惧和忧虑的一系列情感活动的描写，准确而细腻地刻画了一个因失约而胡思乱想，却如痴如醉地爱着心上人的抒情形象。也许，此诗是作者的亲身经历和感受。因此，在艺术上，作者特别善于准确地把握住情感变化与发展的每一个细节，从而形象地抒发了对爱情的渴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