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的卡图卢斯，别再犯傻 [古罗马]卡图卢斯

可怜的卡图卢斯，别再犯傻，

看到已失去就该承认失去。

想当初明媚春光照耀着你，

你时时刻刻追随情人芳踪，

爱她如此情深，天下无人能比。

想当时当地，两情欢悦，

你尽你之所欲，她也不拒。

那时照耀你的春光多么明媚!

如今她既不欲，你也勿施，

毋须穷追不舍，不必哀叹度日!

不如下定决心，刚强坚忍。

再见了，情人!卡图卢斯坚持

不再找你，不再强你所难。

但等到春归花尽，你将悔恨。

可怜你，将怎样度过余生?

谁还来找你?谁还慕你芳容?

你还能爱谁、与谁的名相连?

你还能吻谁、还能咬谁嘴唇?

但卡图卢斯啊，要坚忍，坚忍。

(飞白译)

【赏析】

卡图卢斯的诗主要是歌颂友谊和爱情，而以描写爱情最为出色。在26岁的时候，卡图卢斯爱上了一位名叫克洛狄亚的贵妇，诗人在诗中称之为“蕾斯比亚”，为她写了很多诗。卡图卢斯的爱情诗语言大胆率真，质野无饰，真切细致的描绘出了爱情生活中的各种真实感受和遭到拒绝后矛盾复杂的心理。同时，他还善于运用对比的手法进行心理描写，使作品读起来真实贴切，容易引起共鸣。

这首诗是他与“蕾丝比亚”的感情发展至分裂时期的作品，该诗运用大胆质朴的语言，通过对卡图卢斯热恋中的甜蜜和失恋后的失落的对比，其情人今日的芳容和明日的衰老对比，以及卡图卢斯面对失去的恋人“不必哀叹”的洒脱和“刚强坚忍”的依依不舍的对比，生动地描绘了主人公“卡图卢斯”失恋后又爱又恨，欲罢不能的矛盾痛苦的心情。

这首诗开篇就以坦率的语言点明了“失恋”的主题：“可怜的卡图卢斯，别再犯傻，/看到已失去就该承认失去。”毫无虚饰。尽管失恋，诗人却一厢情愿地欲要重获芳心。诗歌从第一句起，就给人以扑面而来的自伤自怜，万般无奈中透露出的却是自己一直不肯承认失去。欲走还留，欲言还休，欲罢不能的愁肠，归结为一句幽幽的劝诫： 该承认失去。然而，从第三句起，诗人开始在自伤后转入追忆往昔。要承认失去，那么本当索性连同回忆一起抛却，诗人却不自禁地一遍遍回到过去曾经如此美好的春光明媚的时节，两情相悦的时节。春天，恋爱的季节，爱神垂青的季节，虽也未必是实指，亦可能是诗人沉浸于恋情中时觉得一年皆春，无酷暑，无寒冬。第三句以春光起相思，第六句以春光收结，一再感叹明媚春光照耀自己，感叹着自己对情人的一往情深以及曾经得到的回报，那么热烈，那么甜蜜!春光，正是彼时命运对诗人的宠爱。

回忆中不仅有时间，更有对情景、地点等等的一遍遍追思，思念越深，却似乎愈添伤心情怀。而到如今(第九句起)，情人背心离开，诗人显然是做遍了诗中未作正面陈述的数件事： 穷追不舍，哀叹度日，无数次寻找情人，无数次渴求她的再次垂青……终于，在无数次打击后，诗人知道春光已逝、命运流转不再关照自己，诗人想要下定决心，刚强坚忍!并且更对情人道了声悲痛莫名的再见。诗思三转，从劝诫承认失去，到追忆往昔留恋不舍，最终痛下决心欲刚强坚忍，诗人将自己在此时此刻心境中的那种矛盾刻画得丝丝入扣，让人随着他的情思绕转缠绵而不能自已。卡图卢斯实在是刻画矛盾心理的大家，将又恨又爱的复杂心理矛盾无比凝练又无比生动地传递了出来。诗人经过激烈的心理矛盾斗争后似乎终于又一次下定决心要离开情人，但又以带有劝诫口吻、讽喻意味的语言写下了诗歌的最后部分。

诗的结尾处的语言更加质朴，更富有野性：“你还能爱谁、与谁的名相连?/你还能吻谁、还能咬谁嘴唇?”字里行间透着一种古代民歌的大胆与泼辣。充分体现了诗人率直，本真，大胆的艺术风格与人格。

另外，该诗运用三组对比，成功地表现了卡图卢斯失恋后的矛盾心理。第一组对比是过去热恋的欢悦与如今分手的无奈的对比，表现了卡图卢斯对昔日恋情的深深怀念和对如今分手的无奈选择。第二组对比，即“不必哀叹”的洒脱和“刚强坚忍”的不舍的对比。这组对比最深刻地体现了卡图卢斯失恋后的矛盾与痛苦。在这首诗中，卡图卢斯对于失恋的态度仿佛自始至终都很理智明白，开始是“看到已失去就该承认失去”，然后又“毋须穷追不舍，不必哀叹度日”。这一系列对自己的忠告似乎表明他很洒脱，但是文中反复出现的“卡图卢斯坚持”、“但卡图卢斯啊，要坚忍，坚忍”却泄露了他内心深处的痛苦。他的那颗爱恋情人的心仿佛不停地要滑向痛苦迷乱的深渊，因此他要不停地给自己忠告“卡图卢斯坚持”。那种理智与情感的矛盾，那种难以洒脱，欲罢不能的痛苦得到了曲折而透彻的表现。如果说第一组对比是“当初”与“如今”的对比，那么第三组对比就是“如今”与明天的对比。尤其是结尾部分一连串的问号似乎一古脑儿地倾泻了卡图卢斯的恨意，但这恨意的背后仿佛又隐着无限不舍与关切。表现了卡图卢斯又爱又恨，不能靠近却又不断地想要靠近的矛盾心情。

总之，在这首诗中，诗人卡图卢斯用质朴简洁的语言表现了深刻细微的情感，真是无愧于罗马“黄金时代成就最高的抒情诗人”的美誉。

(慈丽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