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的定义 [西班牙]克维多

这是冻结的火，这是燃烧的冰，

这是使人受到折磨而又浑然不觉的伤痛，

这是恶劣的现实，这是美好的梦境，

这是十分累人的短暂的轻松。

这是一种关怀我们的差错，

一种冠以勇敢者的怯懦，

一种只会成为被爱者的爱，

一种在人群中孤独的跋涉。

这是一种被监禁的自由

会一直持续到顶峰，

这是治好了又会发作的疾病。

这就是小小的爱神^①，这就是他的陷阱：

请问一个与自身完全对立的人

对什么会产生真正的感情!

(赵振江译)

注释：

① 圣路易的母亲曾两次摄政，当时西班牙面值最小的钱币上印有她的头像。

【赏析】

克维多描写爱情的十四行诗，不仅用词考究，押韵严格，而且富有深刻的哲理。在当时的巴洛克时期，他的诗歌不同于肆意夸饰的贡戈拉主义，而是以其善用警句格言、追求简练通达的意义而别树一帜，称为“警句主义”诗歌。

这首诗在排比和悖论等艺术手法的运用方面，显得尤为成功。诗的开头就出色地运用了排比的手法，以四个“这是”(Es)开篇，其中又以“这是一种”(Es un)自然衔接到以“一种”(Un)开头的三个排比句式中，极为严谨，也极富音乐性，既有抑扬顿挫之美，又有移山倒海之势，从而定义了爱情的万千仪态与万种风情。然而透过这些旋律般的诗句，能感受到诗人涌动在内心深处的那股激情，在无奈地彷徨着、郁闷着。原诗中前两节四行诗押abba abba形式，以全谐音ente， ado为韵脚，后两节三行诗押韵形式cdc， dcd，韵尾也是全谐音的ada， ismo。这种一开一合的音律效果，和诗表达的纠结在一起的充满矛盾的复杂心情是相吻合的。

这首诗充分体现了“警句主义”的神韵，全诗除了最后一句感叹句，都是由长短不一又富有节奏的判断句所构成的。由于反逻辑的修辞搭配，与矛盾的意象组合，使得每句都仿佛是令人深思、耐人寻味的警句格言： 这是火，又是冰，而且是燃烧的冰，冻结的火。这是伤痛，却浑然不觉，这是轻松的，又是累人的，美好的，更是恶劣的……自由的，却是被监禁的。这些对爱情的定义中所使用的“悖论”的手法，很容易使人联想起意大利诗人彼特拉克在《爱的矛盾》中所抒发的矛盾的情感。正是这一悖论，恰如其分地表现了爱情的本质特性和抒情主体的复杂的心理状态。而最后的三句诗更有直接的讽刺意味，从而明确了诗人对爱情怀疑与嘲弄的情感态度，以及挣扎着的、觉醒了的却是基督徒式的爱情苦闷。而诗中对爱情微妙体验的形象化比喻和精确刻画，在任何一个时代的人们心中，都会产生激动人心的共鸣。而从对理智与情感的关注，对爱情和宗教的哲理思考这一主题来说，后来的西班牙诗人乌纳缪诺在爱情诗中表现了同样的诗情。

(蔡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