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人遣归秦桧

         天会八年,诸臣虑宋君臣复仇,思有以止之。鲁王曰:“惟遣彼臣先归,使其顺我。”忠烈王曰:“惟张孝纯可。”忠献王曰:“此事在我心里三年矣,只有一秦桧可用。我喜其人,置之军前,试之以事,外虽拒而中常委曲顺从。桧始终言:‘南自南,北自北。’因说:‘许某着手时,只依这规模分别。’今若纵之归国,彼必得志。”
        《金人遣归秦桧》这篇记实性故事选自《金人南迁录》,作者不详。
        故事记叙金国诸王大臣讨论对付南宋朝廷的策略,提出遣归秦桧作内奸,以破坏南宋抗金的势头。作者以史家的笔法,首先确定事情发生的时间——天会八年。天会为金太宗完颜成的年号,即公元一一三○年。金国皇子诸臣“虑”宋君臣复仇,筹划消除的办法。这个忧虑颇有含意。根据上下文分析,此处的“虑”显然不是考虑的意思,因下边紧随了一个“思”字,那个思字才是当考虑、思虑、筹划讲的。这个“虑”是指忧虑而言。所以,它表达了金国对南宋朝廷是色厉内荏的。如果不是这样,金国不但不忧南宋君臣复仇,而且还会主动攻击南宋朝廷的。又何忧之有呢?
        他们筹划了什么阻止南朝复仇的方法呢?鲁王提出派遣俘获的宋室大臣作内奸回南,以便促使南宋朝廷归顺。于是,随后便进入讨论派谁的问题。在这个问题上,忠烈王与忠献王的意见分歧。忠烈王认为只有张孝纯可以。忠献王在派谁的问题上已琢磨了三年。积三年的观察分析,认为只有秦桧一个人最合适。接着,他用秦桧的实际表现和言语,来证明自己的看法。他曾多次把秦桧放在军中,让他做损害宋朝的事情,秦桧在表面上拒绝,而实际上次次都顺从了。同时,秦桧返向忠献王表示,“南自南,北自北”,只要金国让他当内奸,他就按这个模式去干。这一席话,便把秦桧的阴险奸诈的性格、两面三刀的品质表现出来了。他简直是天生的内奸材料。秦桧被金国遣回后,当即受到宋高宗的宠信,两度当宰相,前后执政十九年,成为南宋投降派的代表。在民族英雄岳飞抗击金兵节节胜利时,他借助赵构之力,召回岳飞,以“莫须有”的罪名加以杀害。贬逐主战派的张浚、赵鼎等多人,主持和议,决定向金称臣纳币,他是中国历史上万世唾骂的败类。这段故事对于帮助我们理解秦桧的所作所为具有重要的意义。秦桧所以如此,就因为他是内奸,他的那些卖国行为只是执行对金国的许诺而已。
        这篇小说叙事简洁,运用春秋笔法,字中有义,字外也有义。如前面分析的“虑宋君臣复仇”的“虑”字,一字之下,便把南宋惧怕金国,也把金国惧怕南宋的情势写出来了。又如在派谁归宋的问题上,两王的意见分歧,各持已见,态度对立。感情激烈。却也只从用字上就表现出来了。忠烈王主张派张孝纯,用一“惟”字,惟是只有的意思,这是说只有张孝纯适合,其他人不行。忠献王主张派秦桧,用“只用”一个词,也是排斥其他对象的。“惟”、“只有”一用,便把两个人看法的对立的尖锐性表达出来了,作者未加任何饰词,却把忠献王反驳忠烈王的神情在字里行间表达出来了。结尾虽然没有点明讨论的结果,然而,读了这段文字,派遣秦桧便是确定无疑的了。但是,这又是字外表达出来的意思,用字经济由此可见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