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桧专权

        

·陆游·

        秦丞相,晚岁权尤重。常有数卒,皂衣执挺,立府门外,行路过者,稍顾视謦咳,皆呵止之。
        尝病告一二日,执政独对,既不敢它语,惟盛推秦公勋业而已。明日入堂,忽问曰:“闻昨日奏事甚久?”执政惶恐曰:“某惟诵太师先生勋德旷世所无,语终即退,实无他言。”秦公嘻笑曰:“甚荷!”盖已嗾言事官上章,执政甫归,阁子弹章副本已至矣。其忮刻如此。
        

〔选自《老学庵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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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桧专权》仅120余字,便把秦桧的多疑、阴险、狠毒的性格刻画出来了,真是一字千金。
        秦桧是历史上有名的奸臣,北宋末年,任御史中丞,后被金国所俘,被放归。南宋时,他两任宰相,封太师,力主投降金人,并杀害岳飞等抗金名将,成为历史的罪人。这篇小说便是从统治集团内部倾轧的角度来塑造秦桧的性格的。其突出的艺术特点是通过细节来刻画人物。
        在小说中,其细节描写向来是丰富和加深人物性格的重要手段。一个没有精彩细节的作品,既不能使人物形象丰满,也不能使故事产生艺术魅力。《秦桧专权》的开始交代秦桧的晚年执掌重权,其家门口,常有数名士卒站岗,穿黑衣,持棍棒,过往路人,只要稍微向门里看两眼,或是咳嗽、说笑,就会遭到呵责禁止。极力描写秦桧的作威作福,不可一世。
        小说的重点却是写秦桧的排斥他人,专权弄权。秦桧因病告假一二日,另一位执政大臣被高宗赵构叫去询问事情。即使秦桧不在身边,这位执政大臣什么话也不敢说,只是一个劲地推崇秦桧的勋业。这既表现了这位执政大臣的软弱、怕事,也从侧面烘托了秦桧的威势。人物还未出场,煊赫的声势已咄咄逼人。第二天,秦桧入堂,劈头便问:“听说昨天你同皇帝谈了很长的时间?”这见面既无寒喧,也没问候,只点“奏事甚久”,尽管没有写秦桧的表情,但秦桧的虎视眈眈,咄咄逼人的神色已见于言外了,执政惶恐,连忙解释:“我只是称诵您的勋德历代都没见过。”他这回答倒是实情,他所以解释,正反映他害怕秦桧,甚至有乞求秦桧不要加害的意思。两句对话细节的描写,一个人物神态的描摩,已透视出:一个是盛气凌人,趾高气扬,一个诚惶诚恐,如鼠见猫,将秦桧的专权、骄横刻画得入木三分。
        秦桧听了对方只是在皇帝面前称颂自己的“勋德”,嘻笑曰:“甚荷!”一个表情,一句话。笑上加“嘻”,即笑得开心;“荷”上加“甚”,即感激上面加副词“很”。即“很感激”。事实上,却又嗾使人弹劾对方了。这里用表情、对话的细节,又写出秦桧性格的另一个侧面:虚伪、狡诈。
        从整篇小说而言,只是一个细节:秦桧病休一二日,另一执政被皇帝召去问事,时间稍久。尽管那执政别无他语,只是称颂秦桧的功德,但秦桧还以为别人在皇帝面前说了他的坏话,便让人弹劾。可见多疑,在大细节中,又有对人物的神情、对话的小细节。通过这些细节,把秦桧的多疑、骄横、虚伪、阴险都表现出来,以少胜多,难能可贵。最后,作者评论道:其忮刻如此,忮,音至,忮刻,即忌恨、狠毒的意思。这个评论起到画龙点睛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