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陵君

        

·刘基·

        有献陵鲤于商陵君者,以为龙焉。商陵君大悦。问其食,曰:“蚁”。商陵君使豢而扰之。或曰:“是陵鲤也,非龙也。”商陵君怒,抶之。于是左右皆惧,莫敢言非龙者,遂从而神之。商陵君观“龙”,“龙”卷屈如丸,倏而伸,左右皆佯惊,称“龙”之神。商陵君又大悦,徙居之宫中,夜穴甓而逝。左右走报曰:“‘龙’用壮,今果穿石去矣。”商陵君视其迹,则悼惜不已。乃养蚁以伺,冀其复来也。
        无何,天大雨,真龙出焉。商陵君谓为豢龙来,矢蚁以邀之。龙怒,震其宫,商陵君死。
        

〔选自《郁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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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篇是从刘向《新序·叶公好龙》脱化而来的,主题思想也同《叶公好龙》基本一致,即:通过商陵君好龙而不识龙、误将假龙当真龙豢养的故事,对统治者表面上重贤才而实际上并不知道什么是贤才,以至把庸才、蠢才当作贤才使用的愚蠢情景,作了辛辣的讽刺和有力的鞭挞。
        真龙和假龙本来是很好区别的,但商陵君刚愎自用,听不得一点“非龙”的话,谁讲就鞭打(“抶之”)谁一顿,使左右的人谁都不敢讲“非龙”的话,只好都顺着他把穿山甲当成真龙供奉起来。大家为了讨好商陵君,还把穿山甲的习惯性动作“卷屈如丸,倏而伸”,称之为“‘龙’之神”,一方是“左右皆佯惊”,另一方是“商陵君又大悦”,形成鲜明的对照,是左右皆知此为穿山甲而商陵君独以为龙也。这里的“又大悦”同本篇开头得“龙”的“大悦”相呼应。“大悦”是受了献穿山甲人的骗,“又大悦”则是进一步受了左右人的骗,受人愈骗而愈“大悦”,真是可悲得很。而商陵君的受人骗,又全是他一人滥用权力造成的。故事的结尾是真龙出现了,商陵君却又拿出豢养穿山甲的食物来招待龙,结果遭震而死。这真是自食恶果。作者无疑是在警告统治者:如果继续真假不分、良莠不辨,必将落得可悲的下场。
        本篇的对照写法用得很好:商陵君对假龙可谓恩宠有加,但假龙却并不领情,“夜穴甓而逝”,假龙既逝,商陵君还养着蚂蚁,希望假龙能够回来;真龙来了,商陵君却以为是豢养的假龙回来了,马上命令人取出很多蚂蚁请真龙来吃,以对待假龙的方法来对待真龙。两相对照,商陵君的愚蠢表现得非常鲜明,讽刺性很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