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Café中出来……

     我从Café中出来,
        身上添了
        中酒的
        疲乏,
        我不知道
        向哪一处走去,
        才是我底
        暂时的住家……
        啊,冷静的街衢,
        黄昏,细雨!
        
        我从Café中出来,
        在带着醉
        无言地
        独走,
        我底心内
        感着一种,要失了故国的
        浪人底哀愁……
        啊,冷静的街衢
        黄昏,细雨!
        在象征主义诗人看来,创作是苦难和忧郁的象征,犹如内分泌一样,源于生命的内部。波特莱尔就说过: “欢悦是美的装饰品中最庸俗的一种,而忧郁却似乎是美的灿烂出色的伴侣”(《随笔》)。在象征主义诗人的创作中,几乎是充满了沮丧、苦闷、茫然、忧郁的“怀乡之苦”——丧失精神家园的痛苦。但这些诗人很少用直接的述说倾吐心曲,而是借助意象复合成的总体性象征来表达这种情绪。他们专注于失望和迷惘并非有意玩弄自恋情结,而是因为这是一种真实的“在”:失望和迷惘包围了现代人。
        这首《我从Café中出来……》,表面上写的是诗人从咖啡馆中饮醉酒后踉踉跄跄走出,面对黄昏细雨怀念故国的情感(其时诗人在法留学),但实际上还有着更深的寄托。这是一种总体象征,表达的深层意义是现代人无家可归的流浪感。“我”在这里是多元第一人称,可以泛指患有世纪症的一切人。这首诗与波特莱尔的《忧郁病》和魏尔伦的《遗忘了的小调》有类似的意味,“雨水”在他们眼中是天空的眼泪!这首诗的语言是断断续续的,正好表现诗人那种“醉后断续的、起伏的思想”(王独清《再谭诗——寄给木天伯奇》),整首诗就是一个摇晃着的醉汉的行程。“冷静的街衢,/黄昏,细雨”,超越了表面的文字意义,成为生存圆的象征。诗人认为,生命是无根的飘蓬,你无法排遣它的抑郁和不安,你逃到“酒”中,但你终归要“出来”,而“出来”后,等着你的却是更深一层的“乡愁”。你不可能“醉”,你永远是醒着的,感受着“浪人底哀愁”。这就是象征主义的长处,由具体看到一般,由生命的对应物复现生命本体的原初真实。另外,这首诗也具有某种音乐性。与《但丁墓旁》不同,它采用的是宣叙调性。在体式相同的两节诗里,诗人仿佛讲述了一个醉汉的“故事”,稀疏错落的韵脚(第二行与第五行同韵,三、六,四、七同韵),给人以苦不堪言、语无伦次的语感,恰到好处地体现了诗人心灵破碎的情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