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牡丹花

【原文】

 

唐朝韩文公愈，有疏从①子侄，自江淮来。年甚少，韩令学院中伴子弟。子弟悉为凌辱。韩知，遂送街西僧院中，令读书。经旬，寺主纲复诉其狂率，韩遽令归，且责曰：“市肆贱类，营衣食，尚有一事长处。汝所为如此，竟作何物？”侄拜谢，徐曰：“某有一艺，恨叔不知。”因指阶前牡丹曰：“叔要此花青紫黄赤，唯命也。”韩大奇之，遂给所须试之。乃竖箔曲，尽遮牡丹丛，不令人窥。掘棵四面，深及其根，宽容②人坐。唯赍③紫鑛轻粉朱红，旦暮治其根。凡七日，遂掩坑。白其叔曰：“根校迟一月。”时冬初也，牡丹本紫，及花发，色黄红历缘。每朵有一联诗，字色紫分明，乃是韩公出关时诗头一韵，曰：“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十四字。韩大惊异。遂乃辞归江淮，竟不愿仕。（出《酉阳杂俎》）

 

【注释】

 

①疏从：指堂房亲属。

 

②宽容：其宽度可容。

 

③赍（jī）：怀着。

 

【翻译】

 

唐朝的韩文公韩愈，有一个远房的侄子从江淮来。侄子年纪很小，韩愈让他在学院中伴着子弟们一起读书。子弟们全都被他欺负过。韩愈知道了，就把他送到街西的僧院中，让他读书。过了十来天，寺主纲又告状说他轻狂粗率，韩愈就让他立刻回来，责备他说：“在市场店铺里买卖衣食的这一类贱业，也算是有一技之长。你这种所作所为，是想要干什么？”侄子向韩愈赔罪，慢慢地陈述说：“我有一种技艺，正遗憾叔叔不知道。”就指着阶前的牡丹说：“叔叔要这牡丹青紫赤黄，想开什么颜色的花，说出来就行。”韩愈很是惊奇，就给他弄来所需的东西，让他做试验。他就竖起帘子，把牡丹丛全都遮起来，不让人看。挖掘牡丹的四面，一直挖到根部，宽度可以坐下一个人。揣着一些紫色的矿石、轻粉朱红之类的东西，一早一晚治牡丹的根。一共治了七天，就把坑填平。他对叔叔说：“最晚一个月。”当时正是初冬，那棵牡丹本来开紫花。等到花开，颜色变成黄色，沿着红边。每一朵都有一联诗，字迹是紫色的，很是分明。那诗就是韩愈出关时所作的诗中的一韵：“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十四个字。韩愈非常惊异。他那个侄子就辞别了他，回了江淮，一直不愿意当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