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穆

【原文】

 

太原王穆，唐至德初，为鲁旻部将，于南阳战败，军马奔走。穆形貌雄壮，马又奇大，贼骑追之甚众。及，以剑自后斫穆颈，殪①而陨②地。筋骨俱断，唯喉尚连。初冥然不自觉死，至食顷乃悟，而头在脐上，方始心惋。旋觉食漏，遂以手力扶头，还附颈，须臾复落，闷绝如初，久之方苏。正颈之后，以发分系两畔，乃能起坐，心亦茫然，不知自免。而所乘马，初不离穆。穆之起，亦来止其前。穆扶得立，左膊发解，头坠怀中，夜后方苏。系发正首之后，穆心念，马卧方可得上，马忽横伏穆前，因得上马。马亦随之起，载穆东南行。穆两手附两颊，马行四十里，穆麾下散卒十余人群行，亦便路求穆。见之，扶寄村舍。其地去贼界四十余里，众心恼惧。遂载还昊军。军城寻为贼所围。穆于城中养病，二百余日方愈，绕颈有肉如指，头竟小偏。旻以穆名家子，兼身殉王事。差摄南阳令。寻奏叶令。岁余，迁临汝令。秩满③，摄枣阳令。卒于官。（出《广异记》）

 

【注释】

 

①殪（yì）：死；杀。

 

②陨：坠落。

 

③秩满：官吏任期届满。

 

【翻译】

 

太原有个叫王穆的，唐代至德初年做鲁旻的部将。他在南阳战败，士兵战马到处跑。王穆形体面貌雄伟强壮，马匹雄奇高大。许多贼兵骑着马追他，追上后，用剑从后面砍向王穆的脖子，当时就被砍死，倒在地上。他的筋骨都被砍断了，只剩喉咙还连着。他起初昏昏沉沉，没觉得自己死了，有一顿饭工夫才明白过来。当他的脑袋落到肚脐上，才觉得心里一阵凄惋。旋即，觉得食物从脖颈漏出来了，就用手扶着头，把它安回脖颈上，不一会儿又掉下来，昏闷气绝像刚才那样。过了好久，才苏醒过来。他把头端正地安在脖颈上后，把头发系在两边，这样就能坐起来。他的心里也很茫然，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免灾。他骑的马起初不肯离开他。他坐起来后，马也过来了，停在他的面前。王穆扶着它就能站起来。把系在左膊上的头发松开，头又掉进怀里，后半夜才醒过来。再次用头发系正脑袋后，王穆心想，这马得卧下来，才能上去，那马就忽然横卧在他面前，于是他上了马。马也随着站起身来，驮着他往东南方向走去。王穆两手捧着两边脸颊，骑马走了四十里。他部下打散了的十来个士兵正一起跑路，也从便道到这里寻找王穆。见到他后，把他扶去村舍寄住。此地距离敌人的地盘四十多里，众人心里又恼怒又害怕，就载着他回到鲁旻的队伍。鲁军驻扎的城池不久被敌人围困。王穆在城中养病，二百多天才痊愈。环绕着他的脖颈有一条肉檩子，像手指那么宽，脑袋竟然稍稍偏斜。鲁旻觉得王穆是名家子弟，又是为朝廷殉职尽忠，就派他任南阳县令。不久又向上禀奏，任他为叶县令。一年多后，迁任临汝县令。任满，又摄任枣阳县令，死在了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