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犬

        

·蒲松龄·

        潞安某甲,父陷狱将死。搜括囊蓄,得百金,将诣郡关说。跨骡出,则所养黑犬从之。呵逐使退;既走,则又从之,鞭逐不返。从行数十里。某下骑,趋路侧私焉。既,乃以石投犬,犬始奔去;某既行,则犬歘然复来,啮骡尾。某怒鞭之,犬鸣吠不已。忽跃在前,愤龁骡首,似欲阻其去路。某以为不祥,益怒,回骑驰逐之。视犬已远,乃返辔疾驰,抵郡已暮。及扪腰橐,金亡其半。涔涔汗下,魂魄都失。辗转终夜,顿念犬吠有因。候关出城,细审来途。又自计南北冲衢,行人如蚁,遗金宁有存理,逡巡至下骑所,见犬毙草间,毛汗湿如洗。提耳起视,则封金俨然。感其义,买棺葬之,人以为义犬冢云。
        

〔选自《聊斋志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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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义犬,顾名思义,忠义之犬。《义犬》是一篇很有趣的奇闻。它叙述了一个生动的狗与人之间发生的故事。
        文章的艺术构思巧妙,结构和谐完整,布局合理,详略得当,语言生动、凝炼。
        一个人为救其父,身带“百金”,跨骡而出,“所养黑犬从之。呵逐使退;既走,则又从之,鞭逐不返。从行数十里。”又走了一段路程,黑犬还尾随而来,“乃以石投犬。犬始奔去;”这是一条不势利的狗,虽家中遭难,却苦苦追恋着主人;送了一程又一程。“某既行,则犬歘然复来,啮骡尾。某怒鞭之,犬鸣吠不已。忽跃在前,愤龁骡首,似欲阻其去路。”作者反复渲染黑犬的一举一动,给我们留下一个悬念,它为什么挡住主人的去路呢?同时给读者以深刻的印象,极细致地描写黑犬的行为,“欻然复来,啮骡尾。”“愤龁骡首”我们说作者的语言也是极其准确、形象的。黑犬的形象活灵活现地展现在读者面前。
        这个人到郡时已黄昏时分,一摸腰包,“金亡其半”。“涔涔汗下,魂魄都失。”这是怎么回事?文章波澜起伏,跌宕而有情趣。至此行文已过大半。连读者都要担心,结局将如何呢?作者怎么收尾呢?
        文章在此形成一个转折,黑犬不仅是只义犬,而且是只忠犬,黑犬的义举乃出于忠因。待主人“细审来途”,寻“金”不着的时候,终于在牲口棚,发现“犬毙草间,毛汗湿如洗。”它一直在暗中跟随着主人,至死不渝。“提耳起视,则封金俨然。”原来如此。黑犬前面一系列所作所为在此得到解释,至此文章戛然而止。寥寥数语之间把黑犬的忠义之举刻画得淋漓尽致。这条可爱的、聪明的、忠诚的黑犬的形象极其鲜明地跃然纸上。我们不得不佩服作者笔力的高超。真是“形似之语,如镜取形,灯取影也。”“穷理穷形,情貌无遗。”(《文心雕龙·物色篇》)
        总之,这篇文章结构严谨,既挥洒自如,又恰到好处,详略得当,脉络清晰,语言准确、凝炼,简炼完整地叙述了一个生动、有趣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