羞怯 [智利]米斯特拉尔

如果你看我，我就变得美丽

仿佛小草披上降下的露珠;

河水退去时，高高的芦苇

不再认得我焕发容光的颜面。

我羞怯，为了我凄凉的嘴巴，

粗哑的嗓音，笨拙的膝头;

如今你看着我，走近我，

我感到我可怜，赤裸地在摸索。

你在路上逢到的哪块石头

都比不上这个你捡起来的女人

在拂晓的微光下更加赤裸。

因为你看见了她，听见了她的歌。

我要缄默，为的是不让

原野上经过的人知道我幸福，

缄默于照上我粗糙额头的光辉

缄默于我手上所有的颤栗……

夜来了，露珠落上小草;

久久地看着我吧，温存地说话，

但愿明天河水退下时，你所

吻着的她，已经周身满披美丽。

(吴雪　译)

【赏析】

爱的思想贯穿了纯洁而高尚的米斯特拉尔一生创作的始终，但爱在不同的时期有不同的含义：由早期的爱情到中期的母爱，再到晚期对于人类和对社会的爱，爱的内涵在不断地扩充，不断地延伸，也使她成为智利人民精神的化身。

米斯特拉尔对与女性生活相关的题材十分偏爱，《羞怯》不仅给我们唱响了一曲女人的赞歌，也讨论了女性的生活与性别问题。男权文化以贞洁塑造出来的道德偶像，已经绞杀了妇女真实的血肉之躯，使她们成为干枯的符号。诗人认识到了这个问题，她在诗中悲哀地说：“我羞怯，为了我凄凉的嘴巴，/粗哑的嗓音，笨拙的膝头;/如今你看着我，走近我，/我感到我可怜，赤裸地在摸索。”

母亲是伟大的，无条件的，是成为一个完整女性的必经之路。母爱是人类与大地的纽带，也是人类永恒的纽带。诗人为女人的伟大而动容，于是她告诉男人：“你在路上逢到的哪块石头/都比不上这个你捡起来的女人/在拂晓的微光下更加赤裸。/因为你看见了她，听见了她的歌。”女人的歌声是无声的，虽然受到不公正的对待，但她们在缄默中幸福地歌唱，“我要缄默，为的是不让/原野上经过我的人知道我幸福，”女人有自己幸福的理由。她们还“缄默于照上我粗糙额头的光辉/缄默于我手上所有的颤栗……”她们在世界上已经承受与肩负得太多了，她们的生命也太充盈了。

诗歌最后一小节更是耐人寻味，诗人先写“夜来了，露珠落上小草”，这似乎不仅在写景，还在暗示以前女人所处的黑暗的世界也将要告上一个段落。诗人在这里许下了一个愿望：“但愿明天河水退下时，你所/吻着的她，已经周身满披美丽!”诗人希望世人能充分地理解女性，尊重女性。

(党啸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