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魔术和魔法师

        柯斯文说:“图腾主义以外,原始宗教的另一表现形式是魔术。魔术是一套歪曲的、虚妄的信念,相信自然界中普遍存在着或可能存在着不可见的联系和影响;个别的自然现象可能对人发生不可见的影响,反过来人也可能对自然发生不可见的影响;最后,人对人也可能发生不可见的影响。在这种信念的基础上,产生了各种各样的关于个别物体及现象之相互关系、关于现象之起因、关于超自然力等等的虚妄的概念。在这种信念的基础上,原始人也确信,只要采用相应的方法和手段,就有可能按照自己的意愿或循着自己所希冀的方向去影响自然或影响他人。狭义的魔术,或称妖术,就是这样发展起来的。” ^①
        又说:“在原始人对于自己、对于自己的‘知识’和能力还保有信心的时候,一般人都运用妖术,亲自作法。例如澳大利亚人就认为人人可以作法。以后,人们开始觉察自己的法术不灵,自己施术的能力有限,有些力量不受自己的控制。从这时候起,随着人们对于新的、更‘可靠的’法术的寻求,出现了一些特殊的人物,他们似乎‘知晓’新的、更可靠的法术,似乎和相应的不可见的力量有着这种或那种联系,和它们特别接近。从此出现了一种专门人物——魔法师。魔法师在原始宗教的发展和实践上起了巨大的作用,也在原始社会中占据有势力的地位。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构成一个特殊的等级,逐渐发展为包括弱的和强的、小的和大的,乃至‘伟大的’徒弟与师傅的阶梯制度。” ^②
        关于魔术和魔法师的发生、发展一般情况,已由上面所引的柯斯文这两段话阐述得十分清楚,下面应即谈谈中国原始时代的魔术和魔法师。
        

一、巫、觋

        巫、觋实即中国原始时代的魔法师。
        《国语·楚语下》记观射父对楚昭王问《周书》“重黎绝地天通”说:“古者民神不杂。民之精爽不携贰者,而又能齐肃衷正,其智能上下比义,其圣能光远宣朗,其明能光照之,其聪能听彻之,如是则明神降之,在男曰觋,在女曰巫。”
        观射父所描述的巫、觋,毫无疑问,正是柯斯文所说“他们似乎‘知晓’新的、更可靠的法术,似乎和相应的不可见的力量有着这种或那种联系,和它们特别接近”的人物,即魔法师。
        什么是“重黎绝地天通”呢?观射父解为“南正重司天以属神,火正黎司地以属民”这样解释当然是正确的。它说明当时是“民神异业”改变了先前“民神杂糅”的现象。但是,由我们看来,不管“民神杂糅”也好,“民神异业”也好,都说明了一个问题,即魔法师——巫、觋在当时社会中确“占据有势力的地位”。
        关于魔法师——巫觋在当时都做哪些事情,现在从文献里不易找到完整的、确切的说明。但是,《周礼·春官》有司巫、男巫、女巫等职,还能反映一个大概轮廓,因为巫觋在周代社会中虽已退居不重要的地位,但这些官职可以断言是从久远的前代沿袭下来的,它不能不保存着旧日的痕迹。兹将《周礼》里司巫、男巫、女巫三职所掌,照录如下,以供参考。
        《周礼·春官·司巫》:“司巫掌群巫之政令。若国大旱,则帅巫而舞雩。国有大灾,则帅巫而造巫恒。祭祀,则共匰主及道布及蒩馆。凡祭事,守瘞。凡丧事,掌巫降之礼。”
        又《周礼·春官·男巫》:“男巫掌望祀望衍授号,旁招以茅。冬堂赠,无方无算。春招弭,以除疾病。王吊,则与祝前。”
        又《周礼·春官·女巫》:“女巫掌岁时祓除、釁浴。旱暵,则舞雩。若王后吊,则与祝前。凡邦之大灾,歌哭而请。”
        

二、傩、雩、禜、酺

        用傩、雩、禜、酺的办法来对待水旱疾疫,虽然最早只见于周代文献,但不能即认为是周人创始,它也应有长远的历史,在这里保存着原始时代“魔术”的遗迹。
        1.傩
        《论语·乡党》:“乡人傩,朝服而立于阼阶。”
        《礼记·郊特牲》:“乡人禓,孔子朝服立于阼,存室神也。”注:“禓,强鬼也。谓时傩,索室驱疫,逐强鬼也。”“禓,或为献,或为傩。”
        以上是春秋时乡人傩之事。
        《周礼·夏官·方相氏》:“方相氏掌蒙熊皮,黄金四目,玄衣朱裳,执戈扬盾,帅百隶而时难,以索室驱疫。”
        又《春官·占梦》:“……遂令始难驱疫。”
        以上是傩的官守及傩时状况。
        《礼记·月令·季春》:“命国难,九门磔攘,以毕春气。”注:“此难,难阴气也。阴寒至此不止,害将及人……《王居明堂礼》曰:‘季春出疫于郊,以攘春气。’”
        又《仲秋》:“天子乃难,以达秋气。”注:“此难,难阳气也。阳暑至此不衰,害亦将及人……《王居明堂礼》曰:‘仲秋,九门磔禳,以发陈气,御止疾疫。’”
        又《季冬》:“命有司大难,旁磔,出土牛,以送寒气。”注:“此难,难阴气也……旁磔于四方之门。磔,攘也。”
        以上是关于傩的种类及时节的记载。
        2.雩
        《春秋》书大雩者,共二十有一。《公羊传·桓公五年》说:“大雩者何? 旱祭也。”何注:“雩,旱请雨祭名。……使童男女各八人,舞而呼雩,故谓之雩。”
        《礼记·月令·仲夏》:“命有司为民祈祀山川百源。大雩帝,用盛乐。乃命百县雩祀百辟卿士有益于民者,以祈谷实。”注:“雩,吁嗟求雨之祭也。……天子雩上帝,诸侯以下雩上公……”
        《周礼·春官·司巫》:“若国大旱,则帅巫而舞雩。”
        又《地官·舞师》:“教皇舞,帅而舞旱暵之事。”注:“旱暵之事,谓雩也。”
        又《地官·稻人》:“旱暵,共其雩敛。”
        《礼记·祭法》:“雩宗,祭水旱也。”
        以上是文献上关于雩祭的记载。
        3.禜
        《左传·昭公元年》:“山川之神,则水旱疠疫之灾于是乎禜之;日月星辰之神,则雪霜风雨之不时,于是乎禜之。”(子产语)
        又《哀公六年》:“是岁也,有云如众赤鸟,夹日以飞三日。楚子使问诸周大史,周大史曰:‘其当王身乎! 若禜之,可移于令尹、司马。’王曰:‘除腹心之疾,而置诸股肱,何益?不榖不有大过,天其夭诸?有罪受罚,又焉移之?’遂弗禜。”(楚昭王语)杜注:“禜,禳祭。”
        《周礼·地官·党正》:“春秋祭禜,亦如之。”注:“禜,谓雩禜水旱之神。盖亦为坛位,如祭社稷云。”
        又《春官·大祝》:“掌六祈,以同鬼神 ……四曰禜……”
        《礼记·祭法》:“幽宗,祭星也。雩宗,祭水旱也。”注:“宗,皆当为禜,字之误也。幽禜,亦谓星坛也,星以昏始见,禜之言营也。雩禜,亦谓水旱坛也。雩之言吁嗟也。”
        以上是文献上关于禜祭的记载。
        4.酺
        《周礼·族师》:“春秋祭酺,亦如之。”注:“酺者,为人物灾害之神也。故书酺或为步。杜子春云:‘当为酺。’玄谓《校人职》又有冬祭马步,则未知此世所云,蝝螟之酺与?人鬼之步与?盖亦为坛位如雩禜云。”
        以上是文献上关于祭酺的记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