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

〔美国〕 H.D.希尔达·杜立特尔

没有皮没有壳没有羊毛

能把你遮盖，

没有绛红的幕也没有

杉木的小屋把你荫蔽，

没有红枞，

也没有青松。

看不到金雀花看不到荆棘

也没有水柏，

没有花丛的馥郁，

没有水鸟的哀唳把你唤起，

没有红雀，

也没有黄鹂。

没有话语没有抚摸没有目光

来自你的爱人，你

长夜漫漫只有一个心愿：

让满潮卷来把你盖上

没有询问，

也没有亲吻。

(赵毅衡 译)

H.D.(希尔达·杜立特尔)(1886—1961)是典型的意象派诗人，她出生于宾夕法尼亚州，读大学时与意象派的创始人庞德同学，并曾与庞德订过婚。1911年杜立特尔到伦敦旅行，从此留居欧洲。1913年与英国意象派诗人奥尔丁顿结婚，后于1937年离婚。

H.D.是杜立特尔的笔名。她崇尚欧洲古代文化，翻译过古希腊诗。她的创作符合意象主义诗歌的具体、客观、简练的要求。晚期诗风趋向神秘复杂。1906年杜立特尔获美国文学艺术院诗歌功绩奖章。

忘川，是希腊神话中的阴界河流，亡魂饮河水后，生前一切即遗忘净尽。本诗的主题是写遗忘，表现了失恋后的情绪。

杜立特尔以忘川为名使遗忘变得有形，但这种感觉仍然很抽象。所以诗人在诗中又以多侧面的表现使它变成看得见，听得见，摸得着的鲜明意象。

第一段，“没有皮没有壳没有羊毛……”诗人一连用了七个“没有”，强调的词是遮盖、荫蔽。把遗忘这种无形的抓不住的东西用一组意象：——小屋、帷幕等使之对象化。让读者感到幕前幕后，屋里屋外，宇宙空间弥漫着遗忘，茫然无绪，如空气般不能固定它收拢它，表现出遗忘的无形。

第二段，“看不到金雀花看不到荆棘……”诗人又一连用了七个“没有”，前两个“看不到”实际就等于“没有”。强调的是视觉和听觉。这组意象象征着生活中纷呈的声色，读者可以从中感觉到再没有生命的欢畅，也没有生活的坎坷;再也听不到人间的哀怨，也欣赏不到世俗的欢歌。于是跟随诗人进入一种无边际的没有视听的境界，也可能已经感到几分憋闷。

虽然诗人写了那么多的“没有”，似乎只剩下空白。但在宁静中我们能听到喧嚣，在遗忘中我们看到曾有过的一切。生活的经验告诉我们，当我们想忘记什么的时候，正是因为我们不能忘却。透过这两段诗行我们已能看到里面站着一个饱经欢乐与悲愁的诗人形象。

读完第三段，诗人的形象更明晰。”没有话语没有抚摸没有目光……，”没有来自爱人的一切，这既是对遗忘的进一步表现，也是失去爱人后的心曲：“让满潮卷来把你盖上，”要在忘却中抚去伤痛。

这首小诗具有形式工丽、语言精美，意蕴深长之特色。